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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日常性的命运(2 / 2)


「我错以为是节分,想说这样看可不可以赶走恶鬼。」



「你现在是把我当成恶鬼了啊!」



对于职场上的沟通,我已渐渐习惯。我原本预计花三星期的时间和店长培养出好感情,但现在必须修正计划。我自己拟了几个针对昏暗未来的改善案,和店长建立超越雇主与雇员的关系就是其中一个改善案。



只要和店长变得感情要好,一切顺利的话,店长退休时说不定我可以继承鞋店。就像运动选手退役时,会把器具让给学弟妹的意思一样。现在的我没有脚踏实地的感觉,甚至应该说脚下的地面已经下陷,整个人浮在半空中,找不到地方落脚。对我这样的人来说,拥有稳定的未来几乎可以和人生目标画上等号。



虽然被「绘画」这个眼前的烦恼玩弄也没什么不好,但不可以忘了脚下的危险而到处走动。人生的终点在于死亡,帮助他成就某件事不代表故事将会落幕。就算有再多道镁光灯打在自己身上,也不会会错意。



「那个帅哥老主顾昨天也来了喔。我看他现在应该不是为了鞋子,是为了你而来。」



「少来~~你再继续开玩笑,我要笑了喔!」



「既然知道是开玩笑,你就不要每次保留住,正常笑出来就好了啊。」



「哈哈哈!」



原来真的是在开玩笑的啊!店长这个人也算是个好好人,我就是喜欢他这样的个性。



「喏!花车交给你啰~~」



「收到~~」



我接下抹布后,拿水桶装水准备开始工作。每次起身或蹲下,后脑勺的闷痛感就会达到活性化,让人受不了。如果再反复这样的动作下去,恐怕会侵入胃部深部唤来恶心感。



头痛的原因并非完全因为断断续续的睡眠,也包含必须给他答案的紧张感和抗拒感。难怪我会觉得整颗头比平常更加沈重。



虽然已经过了上学时段,但一名女高中生悠哉地骑著脚踏车经过鞋店前方。女高中生脱下外套,把外套绑在腰上。那一幕充分表现出象徵本日温暖气候的意境。



只有我纔有这样的感受吗?正因为我对高中生活还有所留恋……



「呜~~」



「你干嘛突然对著空中张开五爪?」



「我在跟过去搏斗,换言之就是跟自己搏斗。我要打赢自己。喝啊!喝啊!」



连该有的肌肉也没有的手臂缓慢地划过空中。



「……不要在店外面会被人家看见的地方做这样的动作。」



你想不想回高中念书?父母这么问过我两次。两次我都是老实地回答「Yes」。我是说在心情上。



我并没有不喜欢校园生活,但不否认教室里的同性学生多多少少会疏远我。也曾经有朋友揶揄我,说这是我该缴纳的美女税。美女啊,其实没什么人会这样说我耶!



「你变可爱了呢~~」顶多只有去美发院剪完头发后,会听到这种纯粹是恭维的话语。说我变可爱,意思是说我进到美发院之前很呆吗?题外话就此打住。不过,我没去上学过了半年后,那位朋友也没有再主动跟我联络了。事实证明,因为归属于名为学校的团体而维持住的友情开始变得淡薄之后,只要两个月的时间就会断线。我不禁独自笑了出来。「这样就好了。」我一直这么告诉自己。反过来说,只要再归属于团体,想必又可以交到朋友。我以愉快的心情接受事实,也不觉得焦躁,真是奇妙呢。



我一边擦拭花车的生锈脚架,呼吸器官很自然地一边哼起了歌。



今天外头也是个晴朗好天气,洗好的衣服和鼻子应该很快就会干。不过,后者会让我有些困扰,原因是我跟小狗很像。



「那个~~」



「哎呀!」



背后突然有人跟我搭腔。而且,对我来说,那声音的主人还不仅止于客人。



是他。他到现在还没告诉我姓名。这肯定是在埋伏笔。为了某人在埋伏笔。



我扮演起小说里的登场角色,努力让自己恢复镇静。谁来帮我写写故事吧!



好希望有个人用他的眼睛纪录下我就在这里的事实。



……没有啦,这不是我内心的感叹声。那是谁来著?呃……没事,反正跟我无关。



我只是想起以前读过的书本里,出现过这样的人。那本书的主角是个纸人。



他今天的出没时间……更正,出现时间比平常来得早,也有些紧张地僵著肩膀。



「欢迎光临。」店长从店内搭腔后,他亲切地点头回应。



「喔?你今天比较早到。」



「没有啦,就觉得一直待在房间里很痛苦。」



他的眼睛下方严重黑眼圈。可能是察觉到我的视线,他难为情地摸起后脑勺。



「昨天一直睡不著。」「啊!我也是。」「是喔~~」「伤脑筋啊~~」



我再次挑战食指指尖互碰的动作。失败了。因为我的指甲太长。忽然有种我可能一辈子都想跟别人互碰,但跟谁也无法搭在一起的感觉。



姑且当我是在杞人忧天吧。



我挪动脚步跟他拉开一步的距离后,呆立不动。「你不用这么拘谨啦。」你很烦耶,我也想那样,但紧张感就是不让我那样。毕竟我根本配不上你的美貌水准。



吸气~~呼气~~我开始在意起自己的呼吸。发现呼气时的状况出现异常后,我缓缓修正呼气的节奏。



随著调整呼气,明明没有戴耳机,耳边却开始播放昨晚因为耳鸣而一直听的音乐。



那张CD是我的宝贝。CD里的小提琴声让人听著听著,会产生想要抬头挺胸阔步前进的念头。多亏了那些音乐,我纔能够走出自己的房间。



当中我特别喜欢三首曲子。〈Time Messenger〉、〈Ethanal〉、〈交响诗『希望』〉。三首曲子混在一起在耳中化为音符跳动。因为混音混得太厉害,让人很难从中捞取勇气。



(注:〈Time Messenger〉、〈Ethanal〉、〈交响诗『希望』〉 三首曲子皆为日本小提琴家叶加濑太郎作曲的作品。)



「喂~~工作中呈现这种像要告白的距离感适当吗?」



因为恋爱带来动机才一直打工下去、曾经年轻过的某人插嘴说出调侃的话语。就当作没听到吧。



我按住额头,用指尖抵著眉间使力下压。



在头痛的伴随下,我开始摧毁在梦境里看见的回廊。



你给了我放弃的理由。这件事一定会为我的未来带来小小的收获。



命运啊,谢谢你让我与他邂逅。



所以……



我的头部瞬间发烫。



「可以让我当你的画画助手吗?」



斩钉解铁地说出来后,我把手从额头上挪开,然后抬高头。



好一个灿烂的笑容啊~~



§



「玉石同焚和玉石同沈只差了一个音耶……应该是这样的表现方式吧?」



告白后的这四天,虽不至于次数多到数不清,但每次她命令我做什么让人气馁的事,总会被她批评是白痴。所以,我决定硬是要表现出智慧的一面。趁著对付跟踪狂的时间,我试图先想好可以让人觉得很聪明的话题。



「海枯石烂和海阔天空只有一个音相同耶……那又怎样?」



应该要先从这方面跳脱出来纔好。



但是,在一边跑步,思考速度也一边加快的情况下,思绪很难说停就停。即便角度不对,也只能直直往前冲。



跟她在教室大楼前分开行动后,我一直在追踪跟踪狂。不对,应该说搜寻吗?冲上通往中央教室大楼的阶梯后,我先根据证词将物件锁定在矮小的男生,利用眼球持续展开搜寻。正在走路的人、逃跑的人。虽然有发现矮矮小小的男生,但都跟其他证词不一致。



忽然想到一件不重要的事,我以前一直误以为绘本的摘瘤爷爷是个矮矮小小的老爷爷。我也一直以为那是会帮忙吸走脂肪的温柔鬼怪(整形外科)的宣传绘本。



(注:摘瘤爷爷(こぶとりじいさん) 日本的著名童话故事,描述鬼怪以换取物品为条件摘走长在老人脸上的肿瘤。摘瘤的日文发音恰巧和形容矮小的形容词发音相同。)



我到底过了什么样的童年啊?回想起来,真是忍不住想摇头。在那同时,也感叹地心想自己以前个性挺扭曲的。



我走进中央教室大楼。这么做的原因是我觉得如果想逃跑,应该会往人多的地方逃。我用视线追著离我远去的人们跑,并从中筛选出跑得异常快的人。好像没发现这样的人。



现场状况缺乏明朗性。看见我突然跑来,只有瘦弱的男生和女生露出惊讶的表情,没看见像南瓜那样感觉很可爱、身材圆滚滚的男生露出害怕的表情。



我的目前位置是这栋教室大楼的二楼,这里有一块告示板,早上爬坡上来的学生们闹哄哄地聚在告示板前方。不过,几乎每个人都是期待看到停课通知才跑来确认。等一下我也来确认一下好了。



我从告示板前面快步走过,一路来到位在后方的教室大楼出口。没看见有人从后方的阶梯往下冲。跟踪狂会不会是搭手扶梯往楼上逃跑了?还是逃到楼下的员生消费合作社了?对方有可能很习惯逃跑,也可能很懂得甩开追踪者。如果真是如此,这场抓鬼游戏我可能毫无胜算。



「嗯~~」我在胸前交叉双手,暂时停下动作。边调整呼吸边让氧气送到脑袋里。



如果现在让跟踪狂逃跑了,对方将会对我产生戒心而更加谨慎。那不是我乐见的情况,但我此刻也想不出什么有效的手段。



从一路来的态度,可看出她应该有什么原因才会对跟踪狂(搞不好还是复数)置之不理。不过,我没理由袖手旁观。谁知道跟踪狂哪天会变成暴徒。可是,我跟她签订的合约内容是要保护她,人家没说要我帮忙打跑跟踪狂。



这句话带著像在划清界线的感觉,我不禁有些在意起来。



「不好意思~~请问有看见一个矮矮小小、穿著蓝色衬衫的人从这边跑过去吗?」



我试著打听线索。一群女生单手拿著饮料纸杯,背靠著墙在聊天。「你有看到吗?」「没有。」她们互看彼此做了确认后,摇摇头。后来她们看了看我的脸,不知道为什么笑了出来。「有什么好笑的吗?」「没有啊~~」女生们一回答完,又表现出不知道觉得我怎样的态度笑了出来。



难道我的长相很讨喜吗?不对啊,她每次都像被严禁微笑似的板著脸,所以就算我的长相真的有这方面的力量,恐怕在效果方面也不值得期待。



「谢谢,拜拜!」慢慢走远后,我纔想起那群女生也跟我参加同一个研究会。不过,我没有回过头再跟她们搭讪就是了。



我打算跟下一群人打听线索,而慢慢拉近距离的那一刻——



「喂!」



响亮的声音传来。告示板前方的空间也被称为学生大厅,声音响遍了整个空间。



我回过头看。



她站在视线的前方。



可能是跟我一样匆忙跑来,她的肩膀上下起伏个不停。



她的双手握住拳头,情绪显得相当激动。



她追上来了。为了我,她追上来了。



「哇!好开心啊!」这正是所谓让人开心得想要高喊万岁的事情。



「请你不要只是自己擅下定论,过程中还在那边沾沾自喜。」



她叹了口气说道,在那同时也松开拳头。



她把头发往上一拨,看似不满地发出恶毒的话语:



「人家说跟白痴相处会很累,原来也涵盖了物理上的含意。」



抱怨的同时,她还一边扶著左侧腰,看起来平常运动做得不太够。我虽然没有特别爱运动,也不会参加社团锻炼体力,但因为习惯晚上到处去跑步,所以对全力冲刺挺适应的。如果告诉她这件事,她有可能会说:「辛苦你了,这么积极从事变态训练。」下次跟她说说看好了。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要追上来?



已经开始上课了耶。



「因为你实在太笨了啊。」



她竖起比河里的小石子更加浑圆透亮的食指,朝向我的额头伸来。



「就算提醒你不要做蠢事也没用,不是吗?你的所有行动都蠢到不行。」



「说得一点也没错。」



「所以,我才会在你采取行动之前赶来阻止你。还不惜翘课。」



翘课、翘课、第一次翘课。她像在忏悔似的,说了好几遍形容不良行为的字眼。



在本质上,她应该是个性认真的人。我忽然觉得彷佛窥见了她的高中生活模样。



「可以上到一半再去。」



「闭嘴。那堂课一开始就会点名。没点到名,还去上什么课!」



她这么否定后,掌心向上地顶出右手,一副要跟我请款似的模样。



「我为了你在浪费时间,你是不是应该表达一下谢意。」



「谢谢你为了我这么做!」



「明明是我强迫你道谢,你却发自内心在表达谢意,现在反而是我想要转头逃跑。」



她迅速缩回右手,然后搔抓著手背继续说:「你怎么有办法这么坦率?」



「因为物件是你啊!」



「又不是听到对方要求道谢,就一定要做出回应。」



「可是,物件是你啊。」



对我而言,只要物件是你,就永远不会苦恼,也不会做出闹别扭之类的麻烦事。



我自认这么给了答案,但她的表情变得复杂,而且继续搔抓著手背。



「……这个人到底有没有心跟我好好交谈。」



「嗯?」她的声音很小声,我没听清楚内容。我猜八成不是为了我而编织的话语。



可是,好想知道她说了什么。



「没事。好了,走啰!」



她忽然像个妈妈一样对著我招手说道。我有些不知所措,但决定表现得像一个全心全意爱妈妈的小孩一样朝向温暖的手飞奔过去,站到她的身边。「不要站在我旁边!」她用指尖指著我的鼻头,制止我的举动。



我往后退一步,刻意没有先询问要不要去上课,而是说:



「要去哪里?」



「去哪里都好。随便啦~~随便~~」



她一副不负责任的模样一边挥动手掌,一边答道。我终于看见眼球以外的五官部位浮现笑意。她那模样像刻意在说反话,强调著「我一点也不愉快」。



她朝向方纔进来的出入口走去,我急忙追上她的脚步。对了!跟踪狂呢?追上脚步的同时,我想起自己来到这里的目的而转过头看。告示板前方的人墙已经散开,大家分散在设定于周边的几张桌椅上,聊得起劲。



这下子难找了。不过,走动时可以一边注意看看四周有没有出现如证言所指的人物。



「既然没有要去哪里,要不要下坡去下面那家咖啡店?」



听到我的提议后,她投来显得刁滑奸诈的目光说:



「你现在是打算进行刚刚说的约会行程吗?」



「没有啊,我只是口渴而已。」



「那就好。」



她的允诺话语似乎别有含意。我很想识破是什么含意,但我如果有那么聪明,就不会被说是白痴了。



我们走出中央教室大楼。此刻白云遮住了太阳,户外笼罩在少了阳光的蓝空底下。一旦少了阳光的温暖,从山丘上吹拂而过的风也跟著失去热度。



冰冷的风儿带著宛如贴上贴布似的触感抚过脸颊,眼睛四周随之感到有些刺痛。



几个见过面的男女同学爬上阶梯正准备前往中央教室大楼,我像没有点上润滑油的机器一样用著生硬的动作点点头,与他们擦身而过。昨天办联谊时跟她搭腔的男生和坐在我旁边的女生似乎也在那些学生当中,但每个人看起来都只觉得是「见过面的同学」。



那感觉就像去到一片花海看见各式各样的花朵绽放,也只区分得出来「白花」或「黄花」的不同一样。



从教室大楼走下阶梯后,我向她搭腔说:



「关于约会的事情……」



她面无表情地用掌心抚顺头发,一副怕头发被风吹乱的模样。



除了这个举动之外,她没有做出言语上的反应,保持沈默地一步一步往下走。



尽管受到口渴的折磨,我还是更往前踏一步,提出第三个约会行程:



「明天要不要去美术馆?」



她停下脚步。停在只差两阶就可以走完阶梯的位置。



她挪开保护头发的手,让发丝随风扬起。她的衣服也往一边掀高,散发出截然不同的氛围。



神秘感取代了无可挑剔的可爱感觉,她摇身一变,变成像是在站在荒野上的魔女。



我明明是站在阶梯上方的位置,却有种被俯视的感觉。



「美术馆?为什么?」



「因为美术馆一点也不好玩啊。对我来说,美术馆毫无娱乐性可言。」



「……小朋友一个。」



她冷冷地道出我的精神年龄。相当精辟的意见。不过,我难以认同「理解艺术就称得上是大人」的标准。以我个人的想法来说,能够广泛理解凡事,才称得上是大人。



风儿划过她的长发,在长发遮住双唇之下,她在脸上浮现冷酷的笑容说:



「不过,我也很讨厌美术馆就是了。」



「真的喔,我们很合得来呢!耶~~」



我举高双手高喊。她没有举高双手,手指头像是不知道该做什么似的反复做著开开合合的动作。



「所以,我们一起去也不算是一种娱乐活动。」



「是吧,肯定一点也不好玩。」



「我就说吧!所以啊,就这么决定。」



「在那之前,我有一个小疑问。可以先回答我吗?」她笑容可掬。



「什么疑问呢?」我露出白牙回以笑容。



「去不好玩的地方要做什么?」她狠狠瞪了一眼。



对喔,我怎么没想到这点。



说得太有道理了!我不禁觉得她好耀眼。啊!原来是太阳露出脸来了啊。她背后金光闪闪的。



走完阶梯后,她整理了一下服装,整理到一半时还不忘叹了口气。



「你听好啊!」说出这句固定会有的开场白后,她抬头瞪著我。这次真的有她在我下方的感觉。



「你这个人实在是……」



她以标准的反应表现出难以置信的情绪。这或许就是常见的难以置信到说不出话来的状态。



「我会想办法让状况变得好玩……呼~~可以吗?」



我一边下楼,一边低调地说服她。说到一半时,我不小心打了哈欠。看来是没望了。



我这么心想,但她探出头看著我的嘴巴,眯起眼睛说:



「这次就看在刚刚那个哈欠的份上,不拒绝你好了。」



「……你说真的?」



「我很希望不是真的。」她板起脸说道。



她坚持不坦率说出肯定意见,这般态度让人觉得好可爱。



「耶!当当当!」我大声高喊。「安静!」她用力把我举高的双手拨下来。



「不要大声吵闹。」



「是。」



我听话地停下动作。



看见我的乖巧表现,她轻轻叹了口气。「真是受不了你。」她这么低喃一句后,没有继续说话。



她一副百无聊赖的模样,眯起眼睛望著我的脸。



在那之后,她别开视线看向远方,眼里发出深感兴趣的目光。



「美术馆啊,不知道多少年没去了。」



§



帅哥丸心满意足地回国(公寓)去了,而我则是还在打工。



等你下班时我再来接你。他用那张甜面(硬是要把「甜美的面容」简化)说出甜言蜜语当诱饵,让我乖乖上钩。



抱歉,我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还请见谅啊!



我现在很High,情绪高昂得很!差不多是这样的感觉吧。擦花车的力道也无法控制地加大,结果把抹布勾破了。「感谢!」「你用错字眼了吧!应该要说对不起吧!」



感谢纠正!我明明不是运动健将型的人,却回答得如此简洁有力,有那么急著过完日子吗?



店长一副难以置信到说不出话来,没有再多说什么地回到工作上。他从最里面拿来新的抹布丢给我,我接住后低下头说:「感谢!」结果得到一句:「这次说对了!」



我将再次参与绘画的工作。虽然有一部分是碍于情面,但说穿了,还是凭我自己的意识做出决定。出乎预料地,情绪高昂的感觉竟然强过抗拒感。看来今天应该可以不受胃痛之苦,安然度过一天。



体验过一天睡上十二小时的家里蹲生活后,我只得到一个跟睡眠有关的教训。



唯有能够放松地躺在被窝里等待入睡的人,纔可能得到幸福。我清楚得知这个事实。如果对明天怀抱不安,入睡前的那段时间会是一种痛苦折磨。唉,不知道明天会不会又跟今天一样?好烦啊!我应该要做某某事的~~想到自己有该做的事情必须去做,就会心生厌烦。内心其实有某部分是在抗拒入睡。相反地,如果每天过得很开心,就会迫不及待明天的到来。惨了,越来越有神,兴奋到睡不著觉……啊~~这是多么甜美的感觉。



还在上高中的时候,我对于平日会心生抗拒,但对于星期五和星期六则是满怀期待。



失去已久的对于明天的活力重现。我感受到希望,纤细的手忍不住加重力道。「啊!」抹布破了。



就当作没看到吧。



「可是……」



他说要我当助手,不知道具体上要我做什么?就这点仍是个疑问。



我没打算画画,可能是要我帮忙准备画具或跑腿买东西吧?真是这样也无所谓。



反正才刚开始要做复健而已,不可以一下子就让复健者负荷过重。



我就这样一直呈现轻飘飘的感觉,完成了今天的工作。



「嘿!发日薪啰~~」「我们店是采月薪制。」「肄业女高中生完成工作后,照约定向老大不小的叔叔讨钱,结果遭到拒绝的状况。」「拜托你去到我们店以外的地方不要这样乱说话。」店长给了我一百圆的遮口费。



我脱下围裙收好,也把打扫器具收拾干凈时,他出现了。「嗨~~」听到他偏甜的打招呼话语,我展现高姿态地回应说:「你来啦。」他听到后,只是露出微笑而已。



「那我先告退了,感谢!」



「你该不会是只知道『感谢』这句简短说法吧?」



「明天见~~」



我向店长挥手道别后,走出店外。不知道为什么,他跟著我一起点头致意。你以为你是我爸啊!如果是在平常,我应该会挑衅地这么说,但以今天的气氛来说,如果说这种话就太不懂风趣了。



走著走著,我忽然想到今天可能也不用回家吃饭。先要跟妈妈联络一下纔好。



「你说要当助手,具体上是要做什么?」



「啊……关于这点……」



他一副难以启口的模样闭上嘴巴。他驼背的感觉有点可爱。



这感觉就像得知一个个性暴躁的人喜欢吃甜食一样。当一个人轻度表现出弱点时,会让人产生亲切感。



来到十字路口时,他停下了脚步。我心想可能是遇到红灯而抬头确认,结果发现是黄灯。匆忙的行人纷纷急著过马路,但他没有要前进的意思。他可能是个重视安全的人吧。



如果是平常,我一定会全力冲刺,但今天自制地配合他的步调。一个人如果完全没有要配合他人,根本就没资格与人往来。如果我记得没错,这也是老师跟我们说过的话。



过去与那位老师的交流,让我得到各方面的指引。到现在仍牢记老师说过的话。



那位老师能够在自然流露之下尽到职责,不仅是个好老师,也是个了不起的人。



灯号转为红灯,但还有几个行人在斑马线上奔跑。他用目光追著那些行人跑,那模样看起来比平常显得冷漠。我忽然觉得他现在跟我紧张时的表情很像。



「我说要请你帮忙,可能也包含比较奇怪的请求。」



他像在试探我的反应似的,斜眼观察我的表情。



「啊?」



我装傻答道,但有一半是真的傻了。不是啊,这样一路交谈下来,我根本猜不出他的意思。



不过,再怎么夸张,也不可能进展成要画我的裸体的事态。



「在提出请求之前,我在想是不是应该先意图明显地给一些糖。」



「tang?」汤?SOUP?



他猛地伸出右手。我充满戒心地猜想他可能是要跟我握手,结果发现他的手上已经握著票券。我还来不及确认是什么票,他已经先说出目的:



「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美术馆约会?」



如果是哥哥听到这样的邀约,受创程度可能会比被人揍了一拳来得猛烈。



「不要。」



我毫不犹豫地当场拒绝。或许是感到意外,他一脸讶异的表情,顿时忘了露出笑容。



毕竟他是来自帅哥共和国的居民,有可能不曾被拒绝过约会的邀请。这样的人生太令人羡慕了吧!我擅自做起想象而在那边忙著愤慨和惊叹时,他的脸上恢复了笑容。他探出头看著我的脸,那低调的态度衬托出其微笑之美。



「应该不是因为考量到日期喔?我也根本还没说时间。」



他挥了挥手上的票券。



「不是日期,而是场所。我现在还不想去跟美术方面有关的场所。」



「……这样啊。」



虽然他的样子不像已完全接受我的答案,但还是点头表示认同。他在胸前交叉起双手,仰望天空一会儿后,开口说:



「那这样我拿著也没用,也没有其他人可以约。所以,送给你。」



说罢,他把票券塞到我的手里。天啊!喂!他握著我的手耶!我摆错重点地情绪动摇起来,然后看了看留在我手上的东西,再看了看他的脸。



「不是啊,我不需要。」



「你身边如果有人想去,就送给那个人好了。虽然很遗憾,但我认识的人当中没有人会想去美术馆。」



「嗯……好吧。」



我认识的人当中也没有人会想去啊!我这么心想,但在这里跟他拿票券推来推去也没意义,所以以明显表现出心不甘情不愿的态度收下票券。



他像是收拾好什么东西似的拍了两次掌心后,朝向我展露一如往常的微笑说:



「可以回到原本的话题吗?」



「嗯。」



就这样,他开始说明起需要我帮忙的内容。



§



晚上。我在自己的房间里痛苦挣扎。然后,思考著明天的约会。



说到趴在枕头上,双脚不停在棉被上踢来踢去的动作,如果是女生来做会很可爱,也是大家可接受的事情。不过,如果是一个十八岁的男大学生来做,就毫无价值可言。对于这种甚至不能给人家看见的滑稽模样,我实在无法忍受,所以改成在地板上,摆出像一只虾子被往后撑开的姿势。我知道我的形容很怪,但不用在意。



明天赶快到来~~我越是这么期待,睡意越是遥远。时针的转动速度慢得让人觉得时钟是不是老化了。不过,我知道事实上应该是因为我看时钟的频率比平常多出了五倍。



不知道她是不是也迫不及待明天的到来?「我想太多了。」反而应该说,她的心情或许就像小时候被迫要配合大人参加无聊活动一样。那真的很痛苦,到现在我还是很怕参加那样的活动。我觉得以后不管我多大,一定会一直保有孩子的感性。



「呜~~~~~~」肌肉已经到了极限,无法继续保持虾子往后撑开的姿势。我缩回身子,换成仰卧在地板上。



我在半空中合起脚掌,在地板上滚来滚去。



到现在还不知道她的手机号码。也就是说,有可能发生她明明本来没有报名星期六的教职员课程,却突然决定去上课的状况,或者是发生像高中时我持续三年提出约会的邀请,结果每星期都去看牙医的那个女生突然怪病发作,最后我被迫在相约地点消磨假日时光的状况。不对,比起这些状况,我更担心她会不会突然遭到跟踪狂的袭击,而且越想越不安。我提议过要到她家门口接她,结果被她臭骂说:「拜托一下,把你训练成表现卓越的跟踪狂是要做什么!」这时如果能够巧妙地反驳回去,或许就可以表现有智慧的一面。我抱著这般想象,在道别之际做出莫名其妙的宣言说:「不是啊,我是在跟随你本人,应该说是在跟随深深的爱意。」她听了后,不发一语地走了。嗯~~临时要想出巧言妙语真的有难度。



「哥哥,你今天也这么晚还没睡在做什么?练瑜珈吗?」



妹妹突然从走廊上露出脸来。妹妹今天看起来还蛮清醒的,只是她一直用右脚在左脚的脚踝上磨蹭,看起来似乎正在跟尿意搏斗。



我像不倒翁一样往前滚地挺起身子后,整理了一下乱七八糟的刘海。



「我只是太兴奋才睡不著觉。我明天要去约会。」



「是喔~~要去哪里约会?游乐园?」妹妹用著揶揄的口气指出我的幼稚。可惜啊可惜,猜错了喔!



「美术馆。」



听到我的回答后,妹妹瞪大眼睛。她会有这般反应并不稀奇。每次只要我一发言,周遭的人常常会像这样做出惊讶的反应。我的发言跟常识之间真的有这么大的落差吗?



「美术馆?你?」



「这次约会的主旨就是要去不好玩的地方。」



「啊?毫无梦想,也毫无希望可言。」



「一点也没错。不过,我打算扮演带来欢乐的圣诞老公公来解决问题。」



妹妹挥挥手说一句「别傻了」后,继续说:



「严格说起来,你是属于那种迟钝型的人。」



「有可能。」



在那之后,妹妹在脸上浮现有些得意的表情说:



「嗯,媚术馆啊~~」



「你干嘛腔调变那么重?」



「这样啊……」



妹妹一脸正经的表情点著头发出「嗯、嗯」的声音。身为长年看著妹妹长大的哥哥,我知道妹妹其实什么也没在思考。



不过,我的猜测错误……真的猜错了吗?



妹妹挺起胸膛,用拳头往胸口一槌,结果弄得自己大声呛咳。妹妹像父亲宿醉时不堪其扰的模样,双手扶著膝盖不停咳嗽,呼吸也乱了节奏。



这家伙到底在干嘛啊?



等到呼吸恢复平顺之后,妹妹打起精神重来一遍说:



「那么,就让我这个芋头A梦给你一些好东西吧。」



芋头A梦?来自未来的乡巴佬?我歪著头感到纳闷时,妹妹已经跑开了。没多久,妹妹发出比离开时更剧烈的脚步声跑回来。



「喏!来点音效吧!」



妹妹一边藏起右手,一边勾了勾左手的手指头提出要求。



「咦?喔,登登登登~~」这音效对吗?



「美术馆的入场券~~」



怪了,这家伙的个性平常有这么活泼吗?看见妹妹展现出不同的一面,我不禁感到困惑,同时也探头看向妹妹顶出的右手。妹妹早已表明是什么东西,我还刻意辨识似乎有点蠢,但经过确认后,确实是入场券。



正确来说,应该是类似优待券之类的美术馆入场券。感觉上那优待券应该是相关人士纔拿得到,一般人不太可能取得,但妹妹怎么会有这样的优待券呢?



「你怎么会有?」



我直率地发问后,妹妹发出「呵呵呵」的笑声,但听起来感受不到什么开心的情绪。



「耶~~我想有就有~~」



「……耶~~」



毕竟是要伸手拿别人的东西,我没多想地配合妹妹的演出。我和妹妹像在做广播体操里的深呼吸动作一样,往上举高双手。



我们两人的手臂都很修长,但都显得弱不禁风。没办法,毕竟我们彼此都被取过长臂猿的绰号。



「我也会遇到些不得已的事。总之,我觉得入场券应该给你带著比较有用。」



「是喔……」我倒觉得美术馆的入场券应该比较适合妹妹拿去约会才对。



还是妹妹只没收了人家的入场券,把邀她去约会的男生给甩了?原来我的妹妹是个坏女人啊~~只不过,妹妹现在下半身不安分地动来动去,要看出她到底是不是坏女人实在相当困难。



「不过……」



「嗯?」我从入场券上抬起视线看向妹妹。



「你不要在美术馆站著睡著喔。」



听到妹妹摆错重点的建言,我忍不住叹了口气。



「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三年前算是很久以前的事吗?时间过得真快。」



我们笑了出来。我和妹妹用来撑起笑脸的支架材质或许不同,但笑声是共享的。



笑过一阵后,妹妹忽然发出「唔」的一声,跟著全身僵住不动。接下来,双脚开始扭来扭去。



「糟了,下半身发出警报了。」



妹妹在走廊上快步奔去。我像个缠人不放的小孩一样,对著妹妹的背影提出确认:



「喂~~这真的要给我吗?」



「真的啦~~就这样啰,约会顺利啦~~」



妹妹亲切的回答声音拉长到了楼下后,慢慢转弱消失。



我就这么往后倒下,然后举高入场券,让天花板上的灯光透过来。



「美术馆啊~~」



虽然我自己发下豪语,但其实没自信能够让她排解无聊。



而且,我跟她的关系真的有进展一些吗?总觉得没什么真实感。



举高入场券的右手像断了线一样往下掉,最后坠落在地板上。



围绕著明天的思绪在脑袋里转个不停。



明天要带什么?明天要穿什么?明天天气如何?要在几十分钟前抵达相约地点?



我抬头看向书桌……应该要先想好话题。



在「媚术馆」欣赏无聊艺术的时候,要怎么让她觉得有趣呢?



躺著思考著这个问题时,眼皮遮挡住人工太阳,世界也变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