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二缕清风(2 / 2)
把擅自住进来的我当作朋友。
现在也没有疏远我的样子,看起来也许是个老好人。
好像完全没有什么内情,虽然彼此话不多,但我觉得她是个很舒服的人。
「我觉得,我们可以成为朋友」
很少见,非常少见。
不用怀疑就知道是个好人的对象,也许只有星同学。
地生姐也是好人,虽说……也是好人。
但她可疑的地方不少。不过即使可疑,我却完全相信她。
这种矛盾一直动摇着我,大概。
「欸——」
地生姐的声音稍微有些潦草,或者说只是在随便听听,会这么想大概是我的愿望吧。与这个人相遇,喜欢上她,对于我来说都太满足了,所以其他的事情也会顺着自己的方向思考。
两大碗拉面友好的并排摆在我和地生姐面前。虽然与店里的背景有点不搭,但在拉面前穿着和服的地生姐却显得很自然。仅仅因为是美女就可以压制住大体的气氛,怎么说呢,很狡猾。
拉面里漂浮着玉米粒,眼睛被那黄色所吸引。
混在味增汤里的颜色,和星同学的头发有点相似。
「地生姐你,为什么没有命令我去做什么呢」
虽然她很喜欢由我自发的『让我做』。
绕来绕去,好像很麻烦。
地生姐调整着大碗和自己的位置,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
「你想让我命令你吗?」
「虽说不是那样……但是,总觉得」
这么做是理所当然的。
看着热气腾腾的拉面,地生姐微笑道。
「那我来命令你吧」
「好的」
「拿起筷子」
「是」
拿起来之后,地生姐掰开一次性筷子,面对拉面。
「开吃吧」
「……呼……呼」
下唇微微颤抖。不知道为什么,一不留神就会哭出来。
拉面的味道我不太记得,但很温暖。
「我没吃晚饭,刚好吃饱了」
「那太好了」
声音沉重得仿佛被身体牵着走。我以前从来没有剩过饭,现在也是如此。但毕竟还是吃得太多了。也许应该稍微留点汤汁。
走到拉面店外面,反而比店里闷热许多。
肚子好胀,因为很少有这种情况,所以一不小心就吃多了。
地生姐看着这样的我。
「怎么了」
「嗯,没什么」
她一边轻轻摸着我的头,一边说道。被人随意地摸着,却没有感到厌恶,这让我感到困惑,目光游移不定。
「今晚要去酒店住吗?我不会做H的事哦,大概」
「那个『大概』很难让人信任……不过要去住的话也行」
马上回去的话,我没有精力和星同学再吵上一架。
「那就走吧」
地生姐的手离开了我的头,与夜晚不同的影子掠过我的额头消失了。
两人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朝车站的方向走去。这次变成了上坡,擦肩而过的大多是开朗、年轻的声音。声音在人群之间反弹,与黑夜、灯光和我们撞在一起。与广阔夜空的温差,令我的身体微微颤抖。
「下课的大学生很多啊,这个时间」
「下课?」
「这附近有所大学,这一带是学生街」
「哦……」
地生姐白天也是其中的一员吗。
有时候会觉得她很像大学生,虽然我不是很清楚大学生是怎样的。
并肩走着,我会意识到地生姐很高大。虽然也有我个子矮的原因,不过还是觉得很高大。眼睛往旁边一看,首先进入视野的是……好大。
不不,我是在说身高的事。
果然有钱人都是吃好东西来促进发育的啊。
「啊,你在看我胸」
「才没有看」
地生姐目光敏锐得令我惊讶。之前我说到过这一点,她回答说『因为我经常看着小海所以知道哦』,虽然她只是对单纯是个笨蛋的我开个玩笑,但我的内心却很不好意思。
「只看看就行了吗?」
「才—没—有—看—,你在听我说吗?」
「没关系哦,随你喜欢,现在我的胸就是属于你的了」
「……如果我当真了怎么办,这种事情」
「可以当真哦」
看着地生姐笑眯眯地这么说着,我觉得真是受不了她。
「地生姐的家是怎样的?」
一般我从来不问地生姐的事。虽然想知道的事堆积如山,很难控制住自己,但我还是忍住了不问。地生姐也是,极力在回避我的事情。
但是她今天的打扮有些不太常见,所以我忍不住问了。
「你觉得是怎样的?」
不出所料,她很轻松地回避了。以往都是在这种时候放弃,改变话题。
「呃……啊……」
我盯着地生姐的装扮。她脚上的雪踏也很合身。
「家里挂着画轴」
「画轴……有的有的,虽然我的房间里没有」
「还有看起来很贵的壶」
「走廊里确实有个看起来很贵的壶,不知道多少钱」
看到地生姐开心地掰着指头计算的样子,不只为何,心中像吹过一阵风一样舒畅。
不是像风洞那样的空虚感……而是像打开窗户,吸入凉爽的空气一样。
「其他的……我想不出来了」
「小海对于有钱人的认知很朴素呢」
「我又不认识有钱人」
除了这个人之外。不过我知道,她真的很有钱。
背着双手欢快地走着,地生姐说道。
「有地下shelter哦」
「……诶,真的吗?」
我惊讶的不由得停下脚步。地生姐像是在开玩笑似的,轻轻一笑。
「哈」的一声。
又注意到一件事,再次令我差点停下脚步。
「地下shelter是什么?」
地下我知道,shelter是什么呢。shel……shell……贝壳?
地下贝,化石吗?化石确实看上去很值钱。虽然我不懂,但能感觉到很值钱。
有钱人。房子很大,有很多植物,有各种各样的东西,很严格。
这种印象形成了屏障。
「大户人家里的人……如果被家人发现做这种事情不是……糟糕了吗」
我刚想说会被骂,但觉得不会有那么严重吧。
「嗯——」
地生姐有点烦恼地低吟着。
「大概可能会被打吧」
「被打」
她说出了比我想象更严重的后果,我的脚像是踩空了一般。
「先在肚子和脸各来一拳,咚,咚」
她用开玩笑的口气在空中挥拳,她的拳头尖锐的很有具体感。
就像有过被殴打的经历一样。
地生姐的皮肤扭曲,痛苦的形象以各种各样的色彩浮现在我眼前。
……光是想象,就觉得胸中的怒火无法平息。
「如果是这样的话,一定要在被打之前逃走,一定」
「……小海?」
拳头挥到一半,地生姐像是在确认我的样子似的盯着我。
可能是因为我的声音太过急切了吧,但这种急切的心情没有中断。
「家里的事情,家里的问题我都不在乎,我只是希望地生姐不要被打……」
她是如此漂亮,只是看着她心中就涌起一股热流,我接受不了她被这样对待。地生姐对女高中生如此执着或许也是基于如此的感情。
「嗯……不会的,谢谢你」
「谢谢什么的……」
我不知道该如何接受她的感谢。
地生姐稍微弯下膝盖,与我四目相对。然后,『嘿』的一下,嘴弯成了半圆形。她那少年般的笑容让我有些不知所措,然后紧紧抱住了我。
「嗯—,嗯,嗯—」
她一边发出满足的声音,一边抚摸着我的后背。因为体格的差异,我像是被她包覆住了一样。除了平时的花香,还有刚才吃过的拉面味道。
虽然很突然,但比赤身裸体被抱住的时候要冷静。
我稍微注意到了周围路人的视线,但还是沉浸其中。我闭上眼睛,将身体交付给地生姐直到她心满意足。
这样的心情就像是浮在空中一样。
手腕的脉搏每缓慢跳动一次,就感觉到有温暖的东西在肚子里扩散。
终于,心满意足的地生姐放开了我。耳边微微传来和服下摆的摩擦声。
穿过车站前稀稀拉拉的停车场,走进大型卡拉OK招牌旁边的道路。那里又是另一条平缓的坡道。夜里闪烁的灯光,在相当高的位置扩散着。我和地生姐朝着越来越多高大建筑物的方向前进。
那条路的建筑物越来越多,人却越来越少,路当中有个小台阶。地生姐走下那个平缓的台阶,我跟了上去。前方是一个与周边形成落差,位势较低的公园。入口处有一个很敷衍的沙坑。在栏栅和铁柱之间有两个被漆成黄色的秋千。中间是为幼儿准备的非常低矮的滑梯,大人可以站在台子上直接跨过去。游乐设施就是这些。
比旁边建筑物还要巨大的树下,有一张非常矮的蓝色长椅。
是个精致小巧的公园,秋千另一边是好几栋公寓,每一栋都是相似的突出来的形状。地生姐在沙坑前停下脚步。
「好怀念啊,这里还在」
地生姐眯起眼睛,仿佛在追寻着除她本人以外看不到的东西。
我在旁边仰望着这少有的,像间隙一样的东西。
「你以前经常来这里吗?」
「嗯?嗯——」
地生姐为难地含糊回答。啊,又是这样,刚才就是这样。
她什么都不想让别人知道。
也不想让我知道。……不想让我知道。
为什么,我差点叫出声来。
「在地生姐看来,这不算什么,也许仅仅是无所谓的事」
尖锐的感情,穿破了嘴巴和喉咙而出。
「我不会背叛地生姐的」
况且原本就没到会背叛的程度。
「所以说,请你……更加……相信我……」
声音里仿佛夹杂着水汽,让人很难为情。再这样下去,黑暗就要膨胀了。
我是知道这一点,还是不知道。
「这不是无所谓的事」
「地生姐……」
地生姐将手放在我的胸前。
由于太过唐突,我「呀」地一声发出了短促的叫声。
「哪里都找不到,世上仅此一件的东西,就在这里」
「地生姐……」
抓着人家的胸,还说着令人动心的话语。
而且为了照顾气氛没有提及的是,她的手指在动,手做出抓的动作。
然后,这个人平静地微笑着。
「小海」
「那啥」
「我呢」
「如果要说真心话,请先放开我的胸」
「嗯——」
有什么好烦恼的呀。而且虽然一脸为难,但她手指的动作却丝毫没有停止。即使我一直想让我的意识远离,但渐渐地,她的手变得无法无视了。我的意识又回到了地生姐的手指上。
「…………今天明明说了不做的……」
心脏吵得都快要跑到耳朵外面去了,不由得发出一声叹息。
「那么机会难得,就说说胸的事吧」
「你在说啥呀」
「比起小海的身高,你的胸倒是挺大的」
「……性骚扰,完全是性骚扰」
个子一点也没有发育,我有点在意自己的身高。因为饮食生活乱七八糟的,所以觉得这也是理所当然。倒是没怎么在意过胸部,至少到目前为止。
「感觉还会再长大」
「……这种事情,才不知道」
「毕竟是成长期嘛」
她微笑着,为什么要摆出一副守望着孩子般的表情呢。
「那个,差不多该……放开了吧」
为什么这种事情还要祈求她啊,热量积攒太多,头疼的要命。
地生姐似乎很满足,她露出笑容,松开了手。
「好的,对不起,不过我说的话你明白吗」
脑袋里只留下了有关胸的话题,眼泪也全都流了回去。
「你说什么来着」
「我说了小海你很可爱」
「那真是谢谢你了」
绝对不是这样,总觉得,最终,自己还是被糊弄了。但在这里无法回头,是算计吗,还是天然,我烦恼着这些。无论是哪种我都输了吧,放弃了。
即使能从失败中学到东西,也不会有收获。
换到下一个话题。
「地生姐,我有话想对你说」
刚准备离开的地生姐收回迈出的右脚,像陀螺一眼转了半圈。
「请说」
「可能会有点长」
「嗯,那就」
地生姐快步走向长椅,然后也没有确认就在已溶入了夜晚的长椅上坐下。
「那里,大概很脏」
「不用在意,衣服就是为了保护身体而存在的」
虽然是这样,但这一看就知道是很高级的衣服吧。……有钱人就可以这样吗。果然有钱人都好厉害啊,我发出憧憬的光芒。
我看着自己的手心,回想起地生姐没有在意我的脏手就拉住我。
也许只是地生姐有点奇怪。
我稍微隔开一点距离坐下,地生姐很快就往我这边靠了靠。
「……………………………」
我又稍微拉开了点距离。地生姐感到不可思议般的歪着头,继续与我拉近距离。看她靠近我,我又重复着拉开距离直到长椅的边缘,这下无路可逃了。
被地生姐逼得走投无路,只好认输似的笑了起来。
「为什么要逃」
「不……我只是想知道你会追到哪里」
只是觉得好玩而已,可以和我玩的对象就只有这个人,所以有时会想珍惜。清澈而又瘙痒的感情跃动,让人无法相信这是将我围绕起来的现实的一部分。
也许我不想放弃地生姐带给我的一切。
「无论哪里我都会去追」
「真的?」
「嗯」
「……骗人」
不知道为什么,这是个让人感到很舒服的谎言。是因为没有杂质吗。
地生姐和服的袖子刚好能搭在我手臂上,在这样的距离之间。
包围着的花香之中,我的心早一步找到了归属。
我怀疑自己的眼睛。
和服美女刚开始说话,就突然抓住了水池同学的……胸。
虽说是隔着衣服,但她抓得正大光明。
刚才在路上还若无其事地抱在一起。
水池同学看上去也没有不愿意。
只是害羞地扭动着,没有叫喊,任由她摆弄。
她们是怎么回事。
她们是怎么回事!
诶,她们是那种关系吗……哪种关系!?语言从贫乏的知识中飞舞而出,描绘出8字型。
开始耳鸣了。
虽然是夜晚,视野却笼罩着白色雾霭一样的东西,感觉越来越模糊。
世界变得无法正确传达。
为了缓解疼痛,我适当地将心保护了起来。
「我要说认真的」
我目不转睛地盯着地生姐,宣布道。地生姐也盯着我。
「请说」
「我是认真的」
「你不用再三确认吧,我平时就没怎么开过玩笑」
虽然她没开玩笑,但很快就会将话题转向色情方面,所以要再三确认。
「我想问你个问题」
「嗯」
气势在这里像纸飞机一样下降。
「现在你有正在交往的人吗,不管是男是女」
我不敢直视她的脸,只能低着头说道。
「没有」
地生姐像是宣誓一样轻轻地举起手。
即使盯着她那端正的手指,也看不出正确答案。
「这种老实的态度很可疑」
「那我该怎么做」
地生姐少见地眯起眼睛。也许是因为盘起来的发型,她看起来比平时更成熟。我觉得要是地生姐也能稍微提高一点心脏的位置就好了。
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我相信,我相信就是了」
「不用这样反复强调,我不会对小海你说谎的」
太过于防备了吗,彼此都呵呵呵的干笑。
「顺便一说,我也完全没有说过谎」
「真是好孩子呢」
她摸着我的手心,虽然也可以,但这种时候不是应该摸摸头吗。
与地生姐手指的温度差令我躁动。
「如果……你没有和任何人交往的话」
「嗯」
话说到这种程度,实在是太明显了吧。意识到的时候,头就像被打了一样痛。眼角颤动,皮肤和眼珠都迅速干燥起来。
虽然是我自己提出有话要说的。
不过说出来真的好吗,我意识到现在我的思考还不够充分。
但就像脚底打滑向前倾倒一样,已经停不下来了。
「就算不收钱……那个……我也想见你……之类的,以前有说过」
还什么都没有说。过于超前,话语微妙地衔接不上。
地生姐瞪大了眼睛,无言地看着我。
「以前有说过」
「嗯」
我很不安地说了两遍。地生姐「嗯嗯」地随意附和。
等着我继续说下去。
但如果不说出来,就会永远变成让人感到恶心的生物。
我看着地生姐。
冒出来的汗里面像是混着血。
「我喜欢地生姐。喜欢上了你」
变成这样是因为理所当然的事情积累的太多了。
我只能如此认为。
如果不这么想,现在的自己就会和意识有偏差,就会被丢下不管。
扑通,扑通。心脏每次跳动时,喉咙也会收紧。
地生姐的瞳孔似乎收缩了,就像近距离被光照了一般。
发出剧烈声响的心脏每次收缩,都害怕被拒绝。
月亮仿佛被影子吞噬一样,失去了光芒。
随后又裂开,血液在全身流动的时候,夜景像是苏生一般被染上了颜色。
啪啦啪啦地,仿佛电流和火花在闪着光。
「这样啊,喜欢啊」
「……是的」
她像是在回味一样地对我说,我只能低着头。好想逃走,耳朵充满了血。
皮肤像被冬天的风吹过一样痛。
地生姐重新端坐在长椅上,手放在膝盖。
然后像仰望星星一样,抬起头说道。
声音、嘴角和刘海,仿佛都向着斜侧流动。
「我好高兴」
「绝对是骗人的」
我压抑着像青蛙一样要跳起来的心。
「真是的,为什么要这么快做定论呢」
噘起嘴,眯起眼睛的地生姐捏着我的脸颊。这不是在开玩笑,而是明确地将疼痛传达给我。
地生姐的眼睛用力地盯着我。
我知道她不是在生气,但我难以表达。这是我没有经历过的视线。
我不知道她是怎样看待我的。
「擅自决定别人的想法,是很失礼的」
肩膀比心先跳了起来。在她的告诫声中,我第一次感受到地生姐的刺。
仿佛要忘记梅雨季的残渣所带来的闷热,皮肤和头脑一下子凉了下来。
好可怕,被这个人否定,竟然会如此不安。
「对不起」
「能坦率地道歉,嗯,是好事。要好好珍惜」
「对不起」
「嗯,冷静一下吧」
她就这样抱着我的肩膀,像哄我似的拍了拍我的背。我下巴碰到和服的触感,有点硬硬的。
「对不起」
「你这样就像是我在欺负你一样,我会难过的。如果你只会说对不起的话,我就一直这么做直到你冷静下来为止」
我被地生姐抱着,很温暖,好像快要融化了。
我的身体,被地生姐抚摸着,融化在黑夜中,仿佛觉得骨头都很碍事。
狡猾。
像这样温柔对我,令我沉迷,所以很狡猾。
是我太轻率了吗。
但是这又有什么办法呢。这样的美女,带着花香,聪明,温柔,会照顾人,和她在一起能静下心来,胸大,是美女。
我不明白,我不明白怎样才能不喜欢上她。
稍微没有见面就不安到想哭。
我满脑子都是这样的想法,沉闷的心情不知不觉飞出海面,等待下一个波浪的到来。
「平静下来了吗?」
「……嗯」
虽然在其他方面感觉不平静了。
「我……对自己没什么自信」
「为什么?」
「因为,我脑袋笨」
「以前好像也说过这种话」
松开我的肩膀,地生姐露出了笑容。啊,好像是有说过。
「然而,很可惜小海你的脑袋并不笨」
「是这样吗」
第一次见面时,我自然是对地生姐的一切都有所怀疑。也许那个时候的我还比较聪明。然而现在的我真是个笨蛋,脑子里只有地生姐。
只是一个星期没有叫我,我就感到不安,心中难受,像是中毒了一样。
「自信啊」
将话题拉回了一步。地生姐思考了一会,对我说。
「要想获得自信,就是要赢」
比起『要有自信』这样的鼓励,更注重具体的内容。
「是的,只有战胜什么才能得到自信。那个对象一开始可以是自己。战胜自己很简单,难度可以随意降低。不要怕麻烦不打扫卫生之类的,一小时不休息努力学习之类的……从这些细微的地方开始就可以了。不管做了什么,就会下意识地从自己的行动中消除不安」
眼前的人,看起来像是家庭教师。地生姐啰嗦地总结了她的主张。
「但是,要决定性地形成自信,还是要战胜别人」
她的声音并不温柔。尖锐得像是在咬自己的皮肤。
我感受到了赤裸的地生姐。
我能感觉到这个人就是这样生存过来的,稍微有点高兴。
因为她从来没跟我说过这些。
「地生姐你是赢过了谁吗?」
「嗯,是小海吧」
突然又恢复了随便、轻浮的腔调。……嘛,不过我确实是输了。
因为地生姐大概是在表现得让我喜欢上她。
那个目的很容易就达成了。我已经完全输了。
「那么,就再说回小海你想跟我交往的话题」
「呃……这怎么说呢」
事到如今我还在逃什么呀。真想将这种不果断和青春期都不由分说地痛打一顿。
「不,那个……最终还是会回到这个话题……的吧」
「这样啊」
就像是合上正在读的书一样,地生姐闭上了眼睛。
「之前也有过几个呢」
手撑在长椅上,伸着腿说道。
「真心喜欢上我了,想要和我交往的孩子」
「………………………………」
我也是其中之一吗。而且地生姐现在没有和那些孩子们联系也都是因为这个原因吧。不管是地生姐与她们断开联系,还是那些孩子们主动离开地生姐,无论过程是怎样,结果都是相同的。
「只是金钱上的往来,对于我来说是最好的」
「为什么?」
我觉得不付钱才是最好不过的。
「那样就可以毫无顾虑地摸小海」
她笑着用很爽朗的语气说道。
「只要是给了钱,就可以什么都不用考虑,随心所欲地玩弄小海。但如果是正常交往的话,一般情况就没法突然摸胸了吧」
就算说是一般情况,我也不知道一般情况是怎样的。但那个一般情况也许确实很一般吧。
「我」
「我?」
「我不知道,还有这样的常理」
「吼吼吼,总得做些表面功夫吧」
她成长在很好的家庭,与我不认识的人打交道这些都是必要的吧。然后我就在想,平时看到的地生姐是她的那一面呢。
平时也是这么有常理就好了,不过如果有常理的话就不会在车站跟我搭话了吧。
应该说幸亏没有常理,吗?
「不是,那个,你不摸不就好了」
「不要,我就是想揉」
她的右手凭空做出抓的动作,仿佛在说绝不让步。手指灵活地弯曲,抓着想象出来的乳房。
「好不容易找到了让自己幸福的方法,怎么可能随便舍弃呢」
地生姐频频点头,表示很认同自己的发言。这个人……我真的喜欢这个人吗?看着她活动的手指,再次问自己。
嗯,喜欢。虽然会觉得很没出息,但还是喜欢。
「那就,摸一下……那个……也行……」
「嗯,摸什么?」
她肯定是明白的吧。所以我不回答,转过脸去。
又不说正经话了。和这个人说话的时候总是这样。这次已经做好了准备但还是没有效果。我不知道现在该把话题带到哪里去而变得迷茫。呃……说到哪里了。
「所以,怎么说呢……你愿意和我交往吗,还是不愿意?」
就像不会飞的小鸟张开翅膀一样,语言的跳跃很弱。
「现在不是等同于交往了吗?」
地生姐盯着我的脸,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说道。
「是吗」
「我觉得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虽然我不明白,但那些区别难道不重要吗。
我所知道的,只有地生姐好像不怎么感兴趣。
这算是被甩了吗?
「……我,还不习惯被别人这么温柔对待」
「嗯」
「所以我在想,我是不是把别人的温柔误认为是好意或者是……爱?」
「温柔就是爱」
地生姐断定地说道。然后,像对待孩子一样摸了摸我的头。
感觉今天被抚摸的次数很多,大概是由于我很沮丧吧。
但因为很暗,所以碰触到地生姐就会很安心。
地生姐把我变得很复杂,困惑,安心,焦虑,嫉妒。
恋爱,或许就是对仰望的世界变得敏锐。
她摸着我的手停了下来,我抬起头,地生姐正盯着公园入口的方向。
我也一起转过头去,但只看到了远处建筑物的灯光。
「有什么东西吗?」
「不,没什么」
移开视线,放开了手,稍微停顿了一下,我开口说道。
「比如说在悬崖……呃,在海上或是空中都可以」
「嗯」
对于我突如其来的比喻,地生姐没有感到惊讶,简短地催促道。
「如果我和地生姐只有一个人能获救的话,地生姐一定会救自己」
地生姐像是在思考似的移开了视线,然后说道。
「大概吧」
地生姐没有说谎,我稍微有点高兴。
承认「这是理所当然的」,然后继续说道。
「但因为我是个笨蛋,所以我会去救地生姐」
就算自己因此而死也无所谓。
「因为你是好孩子」
「不是这样」
我摇了摇头,继续说道那个理由。
「我如果没有了地生姐就活不下去了,所以我觉得无论救谁,都改变不了结果」
我一时的臆想,对于这个人来说只会觉得麻烦吧。
尽管如此还是吐露了心声。紧紧握住的思绪像是瘀血般涌了出来。
我没有自信比喻是否恰当,也许只会让地生姐感到我这个人很麻烦。我战战兢兢地抬起头,与她四目相对。
地生姐一如既往地笑着,这让我松了一口气。
「交往啊……倒是没什么关系,我也喜欢你」
骗人,我忍住了差点脱口而出的话语。似乎是察觉到了我的想法,地生姐有一瞬间眯起了眼睛,有点可怕。
我的软弱让我觉得一切都是谎言。
地生姐教我的建立自信的方法。
我要战胜谁呢?
「但就算是交往了也不会改变什么。小海喜欢我,我也喜欢小海。一见面就很开心,想做色色的事,想给你买内衣,想摸摸你的头,想带你去吃很多好吃的。你看,全都和现在一样」
地生姐的话,我只听进了一半。
比起这个,我更在意刚才的问题。
我要战胜谁。
我要赢过她什么。
答案其实一直在我眼前等着我。
「即使如此,还要拘泥于和我交往吗?」
地生姐像是在确认似的问道。
我没有多想就离开了长椅。
只是慢慢地向前走着,我要将一切都说出来。
「我的名字是水池海,水面的水池塘的池大海的海。家人只有母亲。在本地的女子高中就读,二年级B班。是右撇子,擅长的科目是英语,不擅长的科目是国语。喜欢的食物是肉,不喜欢的食物没有。洗澡的时候先洗左臂,血型不知道。生日是一月七日,,梦想是成为有钱人,不擅应对的生物是人类。身高从高一开始就没怎么长过。喜欢的颜色是蓝色。没有家。没有坐过飞机,也没有做过新干线。朋友……虽然交了朋友但明天不知道还是不是。被喜欢的人摸头就会很开心。被摸来摸去就会有H的感觉。被温柔对待就会马上喜欢上对方。每天都想见你。喜欢,喜欢喜欢,喜欢你。所以总是不安,产生嫉妒。我希望你一直看着我,即使会受伤我也很高兴,即使弄哭我我也很高兴。看着我,抚摸着我,请待在我旁边,请留在我身边,时不时地对我温柔我会更开心。从相遇那天我就变得越来越笨,成天只想着那个人的事。爱上了她,我想我是爱上了她。她是我的第一,她是我最重要的人。想到这里就想哭,被抱着的时候也想哭。幸福,我的幸福就是那个人的形状。所以我就算失去所有也想立刻与那个人相见。我的初恋对象,是用金钱买了我的大姐姐」
最后,我回过头来,明确的传达给她。
因为我意识到,只要战胜一直不变的地生姐就好了。
即使知道绝对赢不了。
一旦决定了,虽然不知道结果会怎样……但有一种很爽快,或者说是清澈的心情。
我所吹出的语言的风,地生姐像是在思考着什么似的,直到冷静下来都没有行动。
最终,地生姐也离开长椅,走到我身边。
「我叫陆中地生,是个用金钱收买迷途女高中生的坏人」
她微笑着,仅此而已。
看吧,结果还是这样。无论我如何表达,自己的本性总是模糊的。
就是这样的女人。
然而。
「是你的女朋友」
这句话像是用手指搔弄着下巴一样,轻轻触碰到我。
她把我最想要的东西,爽快地扔给了我。
「海」
这是地生姐第一次真正叫我的名字。
就像是一大颗水滴,滴落在脸颊和手背上。
她将那雨势,变得更大了。
「我爱你」
既不是月亮也不是太阳,来历不明的光芒将我的视线包围。
在过度的光线前,我看不清地生姐。
那灯光中浮现出数百个轮廓模糊的警告,发出刺耳的声音。
这肯定是谎言。
如果接受了,一定会遭到背叛。
等待着我的,绝对是不好的结果。
这些,我全都明白。
全都明白,但我还是拉起她的手,十指相扣,稍微挺直了身子。
像雏鸟一样,接近那个人的『爱』。
在彼此失去声音之前,吟唱着爱。
即使不顺利,而受到很多伤害,也不要心生怨恨。
仿佛忘记了夜晚,一切都能看见。
一切都能听到。
全都是我不想去了解的世界。
在她们重叠之前,那个女人的眼睛好像捕捉到了我。
就像是故意给人看一样。
像是给我展示一样。
然后,沉浸在愉悦中。
我的初恋,大概是从她和别的女人接吻开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