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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053《清幽湖底的住民》(2 / 2)




“……咦?”



我觉得小摊的内部似乎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缓缓地,就像是有人在动……难道已经有人来了在进行准备了吗?我正想掀开布匹一探究竟的时候,吉田来了。巧得简直就像算准了时间出现一股。不不,吉田性格单纯是绝对不可能做算计时间这种事情的,所以定是有别人故意制造了这个巧合……命运。没错,是命运!



“好早呢,我真感动。”



吉田说着拍起了手。“没有没有。”嘴上这么说,其实还是有几分窃喜的。被吉田夸奖几句就高兴成这个样子我是不是有点蠢啊。内心深处有个冷静的自己在嘲讽着。



“那么我们就马上试试看那把钥匙吧。”



“咦?在这里?”



“以前在和别人闲聊时,我曾经听到过关于墓地钥匙的话。”



吉田开始做开店的准备。她拿掉了遮着小摊的布。小摊的内部顿时一目了然。我不由定睛望去,确认刚才看到的人影到底存不存在。可是里面却没有任何人。



“怎么了?”



吉田疑惑地看着前倾着身子往店里眺望的我。



“不,没什么……吧。”



虽然内心并未释然,但是现在不是在乎不存在的东西的时候。见吉田向我招手,我便也进入小摊内部。进摊里面我是第一次。里面很狭窄,装修和色调给人一种灰突突的感觉,我再次深切地认识到吉田是多么色彩艳丽的美少女啊。嗯。真是太好了。



“这个是保险柜,那个大概是打开保险柜的钥匙。”



吉田弯腰指着放在店里一角的小小保险柜,高兴地说道。神态就像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宝藏的小女孩儿一般天真可爱。我也在吉田的身边弯下了腰。比起保险柜,显然她的吸引力要大得多。感受到吉田在我身边的气息,我无法抑制自己心跳加速。



我举起一直握着的钥匙。



“那么,由音石来开吧。”



“咦?我来开?可以吗?这可是店里的保险柜啊。若真是保险柜的钥匙,由我来开真的不要紧吗?”



“没关系的。来,打开吧。”



吉田催促着我,一边还不时用余光注意着外面的情况。难道她是想在店长来之前搞定这件事吗?若是这样的话,我得抓紧时间了。



可能是因为我也很久没有体验到这种恶作剧的气氛了吧。我的内心也不由得雀跃起来。



我急急忙忙地拿起钥匙,不过插入钥匙孔中的时候却是异常小心翼翼。因为若是胡插乱捅一气,钥匙搞不好会断在孔里面。钥匙的齿形似乎合乎钥匙孔的形状,很顺利地慢慢没入。吉田说道:“果然没错。”目光炯炯地摆出了一个胜利的姿势。看到吉田少见地满脸笑容,我心醉神迷不能自已。嗯,大清早来这里插钥匙真是赚到了呀。



我小心地转动全部没入钥匙孔中的钥匙,“咔嚓”一声沉闷的声响传出。开了。我往外拔钥匙。钥匙的表面附着着一层铁锈,摸上去会让人差生一种正在咀嚼沙粒一般的战栗感。



“啊。”



因为紧张上下颤抖不止的手腕动作稍大,拔到一半的钥匙断了。“啪”地一声尺子折断般的脆响,仿佛是钥匙辞世之前的最后悲呜。我把半截钥匙拿到眼前,和吉田面面相觑。我们两人惊得连眨眼都忘了,只是僵硬地互相看着对方。终于,吉田先开口了。



“反正已经打开了,就这么着吧。”



“那就这样吧。”



我们就当什么也没发生一般粉饰太平。吉田打开保险柜沉重的门。连钥匙都放得锈了,这扇门到底有几年没有被打开过了呢?



我边思索着这个问题,一边和吉田一起往保险柜里面看。不知会不会有那种只出现在电视剧里面的宝物?若是现金的话,虽然会吃惊但是太没意思了,而且还会搞得自己像在小偷小摸一样。想到这里,我提起精神,警戒地眯眼往里细看。



“这是什么东西!”



吉田伸手扯出来的宝物是千纸鹤。大量橘黄底色,水玉纹样的千纸鹤。纸鹤是用这个小摊用来包可丽饼的包装纸折的。



“这个东西有必要放在保险柜里面吗?这是什么,千纸鹤吗?”



没有一千只这么多,不过百来只还是有的。我和吉田两人围着纸鹤仔细观察。随着吉田手腕的动作,手上活灵活现的纸鹤群就像真的在空中盘旋飞舞一般。夕阳晚照的霞色天空和仙鹤洁白的羽翼相映相辉,如同夕阳照射下的平静洋面一般,平和、安详。



“我是真的没有想到所谓的宝物居然是千纸鹤。”



“吉田以为保险柜里面放着的是什么?”



“传说中的可丽饼配方什么的。”



“不可能不可能,如果真的有这种可丽饼的配方的话,这家店早就已经当商品卖,赚了个盆满钵满了。



原来如此。吉田很佩服地拍了下手。但是能看得出有些失望。她从昨天开始就兴奋地猜测着保险柜中的东西了吧。我总觉得自己像是做了什么坏事一般。



吉田高高地举起千纸鹤,就像要放飞一般。包装纸成做成的羽翼相互摩擦,以小摊昏暗的天花板为背景盘旋飞舞。好一幅梦幻般的画面啊……咦?



“等一下吉田,你把手放下来。”



“嗯?”



“最上面那只千纸鹤身上好像写着什么东西。”



我把纸鹤拿在手里确认,发现翅膀的里侧用黑色的油性笔写着口信一样的东西。是只有举起千纸鹤才能发现的机关吗?真是拐弯抹角的做法啊。



“若是死亡信息的话该怎么办?”



吉田一脸平和地嘟哝她天马行空的想象,我该如何反应才好呢?



“总而言之,先读读看吧。”



“那就拜托了。”



吉田凑近我的脸边,想要看我手头的千纸鹤。发现她近在咫尺,我的脉搏又开始加速跳动。可真是身心健全的反应啊。美人在侧,不紧张的人才不正常呢。在这种心情的作用下,我的脸渐渐发烧。一边体会着脸上的热意,一边开始阅读纸鹤上的信息。



“上面写着……首先把这只纸鹤展开。”



“展开的话就不是纸鹤的样子了。”



“有点可惜呢。你会折纸鹤吗?”



“若是有教科书的话,应该有办法的吧。”



换句话说,就是我折不来。纸鹤的折法八百年前就忘了个一千二净,所以摊开后没办法还原。左右为难之下,最后还是好奇心占了上风。我把纸鹤展开,将它还原成了一张普普通通的包装纸。在包装纸白色的里侧写有黑色的字。



“①”



不是整句。包装纸左上角只写着这么一个数字。这算什么意思?



“有①就说明纸鹤里面存在②吧?”



吉田指着其他的纸鹤,怂恿我。她笑嘻嘻地明显很是开心。



我和吉田互相凝视着对方,通过眼神交流便几乎能确定对方的思想。



之后就只是把自己的决定说出来而已。



“干吗?”



“干吧。”



就像贪婪地摘取树上的果实一般,对于对千纸鹤下手这件事我们没有任何犹豫。



我们两人分工把千纸鹤一个一个给拆了开来。吉田猜得没错,不仅有写着②的纸鹤,还有写着⑧的纸鹤存在。肯定还有更大的数字吧。恐怕所有的纸鹤身上都写有编号。有些白色的纸片上还用黑色的笔写着句子的断片一样的东西。



不久我们就得知把这些七零八落的字组合在一起的话能够凑成句子,于是我们就用千纸鹤玩起了拼字游戏。这是纸鹤的制作者故意搞出来的吗?收到纸鹤的人肯定会觉得麻烦吧。纸鹤没有拆封过的痕迹,可能是收到纸鹤的人没有注意到最初的信息。



我们忙着拆纸鹤,早把开店的准备放在一边。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有人和我们搭话了。



“早上好~你们在干什么?啊啊!!哦哇——!呜哇——!”



中村四阶段连续型的惊诧震得整个小摊都摇了三摇。她百米冲刺地跑过来,简直就是滑进了店内,一屁股就蹲了下来还不停地翻白眼。说句老实话,真的很恐怖。不过,她虽然脸色吓人,总算是很快就停止了翻白眼的动作,我安下心来。



“保、保险柜开了!……是谁!”



她伸手先指向我,再指向了吉田。估计她想问是谁打开了保险柜的吧。



“我们两人是共犯。”



吉田很简单地就招供了。咦,她说共犯的话,果然我们做了件坏事吗?



“呜畦——!好厉害好厉害。为什么突然……咦,纸鹤怎么被拆开了?”



中村看到地面上被拆得七零八落的纸鹤们惊叫出声。这好像是中村的东西。她挥舞着紧握的拳头。咦,好像比我预想得还要生气啊。



“为什么要这么做啊!”



“那个,里面有写东西。”



“咦?”



中村放下了挥舞着的拳头,看着纸鹤摊开后白色的纸张。她确认了三成左右排列好的纸鹤之后,睁圆了大眼“原来这样啊”。果然,她没有注意到最初的信息。



“呜哇……呜哇。”



中村很苦恼。她双手抱着脑侧,形成一种堵上了双耳一般的姿势。“呜呜呜”,她一会儿用手左右扯着双颊,把眼睛拉成了狐狸一般细长的眼,一会儿又挤压着脸庞,把脸当成魔芋上下揉弄折腾个不休。过了好半天,终于平静下来之后,中村的眼中闪出坚毅的光芒。



我突然望向小摊的内部深处。那里有扇通往里侧的小门,但是里面应该没有任何东西。



“请让我帮忙,不,这件事应该由我主导来做才行。”



她知会了我们一声,等不及我们的回答就开始拆千纸鹤。我和吉田没有拒绝的理由,便三人一起继续工作。我们数了数,纸鹤不多不少正好一百只。



“这是别人送的吗?”



吉田询问道。中村淡淡地点了点头“没错。”比起我们的问题,她显然更关心那些纸鹤。



“已经是很久以前拿到的东西了。那时候我还只有十几岁。”



“已经是那么早以前的事情了呀。咦?咦——?”



“十二年都没有发现,真可怜……对不起啊。”



中村摸了摸纸鹤的脑袋,低下了头,就像在对送纸鹤的人道歉一般。



我被这种庄重的气氛所压倒,有一种说不清的感觉渐渐高涨,连我自己都无法抑制。



一百只纸鹤在六只手的动作之下被分解完毕,我们从①开始按着次序排列完成之后,从上往下俯视。



藏在纸鹤中十二年的口信,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的确可以算作是死亡信息。



虽然纸上的内容是死的,但是有可以秒杀读者的破坏力。



以下就是全文。



“我喜欢你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爱你爱到不止想和你交往,简直想和你结婚啊啊啊啊啊啊!”



“………………………………”这是我的反应。



“………………………………”这是吉田的反应,稍微有点脸红的样子。



“………………………………哈,哈,哈哈。”这是中村的反应。啊,看上去快哭出来了。



最后那几个“啊啊啊啊啊”似乎是因为纸鹤多出来而字数却不够,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硬加上去凑数的。但是对这炽热的信息,不,告白,中村却是一脸哭笑不得。



“千纸鹤可以飞翔着穿越时空……啊哈哈,啊哈,啊哈哈。”



中村似乎是除了干笑,再也想不出其他的反应,整个人就僵在那里。吉田怔怔地望着纸鹤,我则注视着她的侧脸。



突然,我下定了决心。就是现在了!受刚才那一点也不知道含蓄二字怎么写,直白到不能再直白的告白影响,我鬼使神差用力深吸了一口气,很自然地,自发地把我内心的爱、勇气和其他的许许多多合着那口气全部呼了出来。



这个行为到底是英武的决断还是愚蠢的冲动,马上就见分晓了。



回报给我的,孕育出来的,究竟是友情,还是爱情呢?



“那,那个,吉田!”



“怎么了?”



“这也代表了我对你的感情。”



我伸手指向地下。说完,天崩地裂。对我来说,瞬时整个世界倒转,天地异变。强烈的磁暴侵蚀着我的大脑,脑中紊乱的思维和对回答的渴望将我的大脑机能送上临界点,世上的一切都变得虚幻而不真实。总而言之,我的脑中一片混乱,因即将到来的回答而浑身发热。



吉田全身都僵了。视线不停地在我的脸,手指和地上那堆纸鹤之中徘徊。下盾隐隐发颤。



我失去了收回出口之语的时机,只能静待吉田的回答。



“我……”是“我不愿意”吗?还是“我讨厌这样”?又或是“我给你三分颜色你就居然给我开起染房了”?“我愿意接受。”?



她的回答完全出乎我的意料。“咦咦咦——————”她居然接受了我的告白!



我简直忍不住立马就要张开双手将吉田牢牢扣在怀中。不知费了多大的劲才忍了下来。



“咦……真、真的、可、可以吗?”我激动地笨嘴拙舌,结巴了半天才把一句话说完整。



“我感觉音石能够把我从‘孤零零’的状态中拯救出来……”



不知是因为害羞还是单单只是没有自信,她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吉田低垂着头,几乎都不抬眼看我,看来是害羞吧。



确认了吉田心情的我兴奋得不能自已,坐立不安。想要奔跑,想要在马路的正中央奔跑,而且是裸奔。



“哎呀。今后请你多多指教喽。”



不知为什么中村站在一边和我打招呼。离我到达绝顶还有三秒。



“太、好了!”“等一下!”“呀!”突然有什么东西从店的深处窜了出来大吼大叫。



正确地说,通往小摊深处的门被打开,没几平方米的空间中冲出了几个人。那些人一个个地滚了出来,简直让人怀疑那么多人到底是怎么塞进那个狭小的空间中的。好厉害啊!这些人是魔术师吗?我瞪圆了眼睛。最终一共从里面出来六个人。居然有六个人!这些人到底怎么回事!他们的出现导致现在这里的男女比例明显很不平衡!



事态非常紧迫。我做出了备战姿态,因为不确定眼前这帮人是不是强盗集团。瞬时做出了最坏的打算,就算拼了我自己的命也要保护吉田的周全!那七扭八歪倒在地上的六个人站了起来,这下子,狭小的可丽饼屋和满员电车有得一拼,已经不是摩肩擦踵的程度了,几乎连身体都贴在一起。我和吉田。呜哇,这感觉不错啊。



其中眼神最为凶恶的家伙代表六人大叫道:



“你这家伙把我们当猴儿耍吗?”



不知为什么我被他骂了。他简直像是要扑上来撕咬,吓得我都不敢反抗。而且大家几乎脸贴脸,根本也没办法挥拳打人。再说,他们出现得太突然,我根本还没反应过来。



“什、什么?”



“你听好了。我可以断言。”



身着不同装束的六人的右手突然一齐摆出了手枪的样子,指尖不断变换着瞄准的方向,把我的身体和脸刺了个通透。



好痛,好痛啊。那人无视傻傻呆愣着的吉田,不知为何抱着肚子笑个不停的中村,还有摸不着头脑的我,以力拔山河的猛烈气势从指间对我放了一枪。他那一句横扫千军的锐利之语透心而过。



……沉积了厚重时光,为战争带来终焉的终极攻击。



这是名副其实的致命一击。



“你这家伙根本不需要秘密基地!!!”



受某个穿白衣的人的双手推挤的男人说道:



“我是、森川、豆。是大学的、讲师。”



“久仰您的大名了……”



被某位女性一脚踹飞的男人说道。



“我叫羽生田顺。啊,呀。在研究生院、发表过文章,受到过大学的褒奖什么的。”



“什么的……你很厉害吧。”



把谁一脚踹飞了之后,又因被某戴着棒球帽的抱住,而发出一声尖叫的女性说道:



“我是莲池、池、鞠。是墓地的管理员。”



莲池是女性。她穿着袈裟,耳旁挂着耳机。



“啊,是昨天晚上追着我们跑的人。”被踹飞的男人,推挤着脸的世民研的前辈说道。



“我是、户景刚啊啊啊啊啊啊啊!”



“不要大吵大叫,烦死了!”



戴着棒球帽的男人对着前辈怒吼,简直想要一口吞了前辈一般。旁边的女人用手肘不断击打着棒球男,企图与之拉开距离。



“啊,我是田才。是烦恼的棒球、中年。”



处在肘击现场下方的保健医生举起了手,他的身体很可怜地被上方的两人左右挤压。



“我是保健医生。虽然没有执照,也做心理咨询。”



“……啊……”



我最初的感想是,等平静下来之后再做自我介绍不就行了?



可丽饼屋旁边那块巴掌大的空地目前正刮着风云争霸的狂岚。一群人正争夺着空地上那张再怎么挤也就能坐下三个人的长凳。



六位比我年长的人正你推我挤地玩这场“抢椅子”的游戏。他们的自我介绍之所以听来如此断断续续,气喘吁吁,是因为他们的嘴唇时而被他人的手指堵住,他们的头颈时而因推挤而折向奇怪的方向,因此根本没有办法好好发声。他们一边相互推挤,一边还有人抱怨着应该按照年龄辈分做自我介绍。自然不可能有人同意此意见。这群人造型各异,性格也是千奇酉怪。明明外面春风和煦,但是看到他们,我不由得就是一阵烦闷。那张毫无选择地成为了六人争夺对象的古旧长凳吱吱呀呀地发出悲鸣。



我和吉田,还有店长中村,站在小摊的旁边,静静注视着他们这场蠢透了的争执。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我也就算了,吉田和中村以手掩口,笑着欣赏他们的争吵。特别是中村,紧盯着一张蚕豆脸的森川讲师,“原来是这样的机关啊。”拍手感叹千纸鹤中蕴藏的秘密。



“居然十二年都没有察觉到,真是太失败了。”



“呜。”中村装出一副吐血的样子。不知是不是因为听到了声响,森川讲师也做出一副吐血的样子回敬。纸鹤拼字游戏式告白(好长,又拗口)的制作者似乎是森川讲师,而接受者则是中村。跨越了十二年的告白吗?……那份思慕……感觉都快变得像咸菜那样干巴巴的了。



“啊,好像停下来了呢。”



就好像观看节目的观众一般,吉田伸手指向那群人。她很明显是乐在其中。



我抬眼望去,果然凳子上从右到左依次坐着森川讲师,羽生田和莲池。空间有限,三个人几乎是肩蹭肩地坐着。六人中最为年长的保健医生和田才站在空地的一角,而户井前辈则摆出一副弹吉他的姿态,站在长凳的旁边。看上去有点可怜兮兮的。



全员都汗流浃背、气喘吁吁。脸上和手上还有不少红通通的印子,想来是刚才争斗时留下的纪念品。



“这样坐在椅子上,感觉好怀念呢。”



从吐血中恢复的森川讲师向羽生田搭话。羽生田微微笑了笑。



“没错呢。不过很遗憾,全是这女人的原因,害得我们无法两人玩黑白棋游戏啊。”



坐在旁边的莲池,毫不掩饰她面上的不悦之色。她一边调节着耳机的位置一边怒道:



“给我闪一边去,你这个同性恋!”



“你说什么不着调的话呢。当心我埋了你这个疯狂中年╳╳爱好者。”



羽生田和莲池两人“笑容满面”地相互瞪视。说是笑容,神情却颇凶恶,笑容中是掩不住的愤怒之意。两入之间的气氛险恶,紧靠着的肩膀正相互碰撞,随时都有可能爆发一场恶战。森川讲师看着两人微笑



“好了好了,好好相处不行吗?哈哈哈。”



听到森川毫无热情的劝解之语,莲池把怒瞪的对象换成了森川。



“你别摆出一张原前辈店员的嘴脸。我对你不会手下留情的。”



“嗯……啊啊。你是说代替中村工作的那段时间吗?那个时候的莲池可真是纯真可爱啊。”



“咦——现在也很纯真可爱啊。”



看到田才插嘴,莲池瞪圆了眼怒叫:“给我去死!”可能是已经习惯,田才充耳不闻,呵呵呵地笑着挥舞球棒。“会打中我的,你给我停下!”保健医生一脚踹向田才。



森川讲师似乎想要为自己进行辩解,不停地叽叽咕咕地说着些什么。他现在的样子和他站在讲台上的样子相差太多了。



“秘密基地有全员出动欢迎后辈的习惯,我们只是遵守这个习惯而已。”



“这个叫做‘自导自演’啊!藕怪呀,墓牌男啊,田才的登场呀,光头女啊,不全都是你们搞出来的东西吗!你们演得很欢乐吧!”



中村举手陈述自己的主张。莲池喘着粗气瞪视着中村举着的手。



“没能找到你掉的东西,真是抱歉呢。”



“没有没有,我非常感谢你呢。”



掉的东西,是指吉田找到的那把钥匙吗?



“你剃过光头吗?”



“有过一段时间是光头。后来我把找东西的事情交托给了当时找不到工作的莲池,自己回可丽饼屋继续打工去了。”



“所以后来就成为了店长吗?好厉害的履历呢。”



“我只不过是回收再利用了倒闭的小摊而已。”



中村怀念地抚摸着头部,回答吉田的问题。她一直留短发,是因为以前曾经剃过光头吗?



“你还在生气啊。大叔我可是一直都很担心你会因为压力而搞坏身子呀。”



“你给我先去死吧。”



田才继续充耳不闻,随口敷衍着“啊——知道了知道了。”莲池仍在哇哇地嚷嚷个不停,羽生田一脸的不耐烦,而森川讲师看好戏般地静观不动。保健医生和田才则你一言我一语地聊天“没想到前辈这么受欢迎。”“是啊。”



站在局外望着这群人的我,心中泛起不可思议的感觉。他们给我的感觉真的很不一样。



我身边的朋友总会营造出一种独特的,圆滑的热闹气氛,但是他们却完全不同。



他们给我的印象,要形容的话,就像一个物体带着浑身无规则的竹节尖刺向周围滚去。他们相互接近却称不上调和,共生共存却各个个性张扬。正是“孤独者”的典型代表。



我和一个人弹着不存在的吉他,没有任何人理睬的户井,目光相交。他咧嘴一笑,牙齿洁白灿烂。



“就像你看到的,我们这群人就是这样。和从今天开始告别单身的你完全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你给我去死吧。”



“……啊……”



户井前辈爽朗地做了最后总结,我顺便被他要求去死。真是个过分的前辈啊。



“我们团体的基本宗旨就是自导自演。就靠我们几个人把气氛炒热,玩得开心一点。”“………………………………”



我和吉田面面相觑,接着我呵呵干笑两声把僵硬的气氛粉饰太平。吉田和我一瞬视线相交,马上就低下了头……啊,说来,她接受了我的告白,所以现在就是我的……女朋友了……呜。



刚刚突然被六个人包围着指指点点,都忘了要高兴,现在那种幸福感突然如火山爆发一般喷涌而出,让我的喉咙都发紧。察觉到自己几乎紧挨着吉田,惊异之下反射性地往旁边退开一步,吉田也是一样。啊,真可惜啊。



到底是靠近她好呢,还是就保持现在的距离好呢?我的内心开始纠葛。不经意间视线已经和吉田相撞了好几次,点头示意了N回了。我终于下定决心往吉田身边挪了一步,吉田也正好同时和我采取同样的动作,结果我们两人的肩膀相互碰撞了一下。两人都吓了一跳,又马上低下了头道歉。不过好歹恢复到原来的距离了,而且始终相互凝望。



“果然给我去死吧。你们两个。”



户井前辈的一句话立时将我们的二人世界破坏殆尽。真是个不会看情况的男人啊。



……这个先放一边,话说这群人。



所有的相遇全部都是“必然”,而且还是自导自演。



这些人生的前辈,真是让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秘密基地,真是好恐怖的地方。今天他们也是特别来调查我这个仍在孜孜不倦地寻找秘密基地的人,是不是能胜任队长这一职位才全员出动,挤进了那个狭小的空间。该说这群人做事彻底呢,还是说这群人闲着没事干啊。而且,我似乎已经被断定不需要秘密基地了。不过既然都已经向吉田告白了,说不需要也的确是不需要了。



“说起来,秘密基地从上周开始已经不复存在了呢。”



“咦?!”



保健医生的随口一言在我的内心掀起万丈狂澜。当然秘密基地六人组没有半个人对这句话感到吃惊。中村以手掩口“啊!”地叫了一声,吉田则只不过用手揉了揉眼睛,应了一句“这样啊。”很困吗?



“学校最近在整治社团,不小心就被发现了。说我们是‘不法占领’,不问缘由地就把我们轰走了。里面的私人物品好歹是运出来了,现在我们正在考虑是不是要找新的地方做秘密基地。若是后继有人,我们考虑新找一个……”



保健医生说着望向我。那眼神很明显就是恨铁不成钢“不过你啊,哎……”被他这么一盯,我突然感到万分懊悔。



“不行不行,这家伙不行。完全不合标准。我们的继承人要更加可怜才行。”



羽生田插口道。然后,像是怀想过去一般牵起嘴角。



“我和森川的相遇也是事先计划好的吗?”



被点到名字的森川讲师耸了耸肩。



“差不多就是你想的那样。不过我也没想到会真的一天到晚玩黑白棋。”



“我可不像那边的白痴,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若是能交到朋友的话,那也是好事。”



“吵死了,你这个墓牌同性恋。”



“你才给我去死。喜欢猪脑肥肠大叔的变态女。”



“给我等一下。我哪里猪脑肥肠了!我这是肌肉纠结好不好!”



“和你没有关系好吧!”



田才突然猛地插嘴进来抗议。莲池立时便炸了毛顶回去。羽生田和森川讲师随意嘲弄了几句之后,莲池挥起了拳头猛击两人的后背。



三个人在长凳上上蹿下跳,把凳子踩得咯吱咯吱直响。



“总觉得……”



“他们看上去很开心啊。”



吉田缓缓地绽开笑颜如此评论他们。我点点头,内心却无法释然。



这群人有他们自己的世界,而我却完全无法融入他们的世界之中。



这群人真是五花八门千奇百怪。喜欢中年大叔的袈裟女,蚕豆脸的讲师,还有那个……同性恋?这群人怎么搞的?



被这群怪人包围的户井前辈脸上突然浮现起微笑。虽然他的笑容给人一种烦闷的感觉,不过是很干净的笑容。但是很遗憾,他似乎并不怎么受女性的欢迎。可能是因为他的笑容太过灿烂,直视的话会觉得眼睛酸痛吧。



“顺便说一句,我可是出了名的历代最没存在感的队长。”



他这么一说,我觉得还真是没错。全员一副“你是谁啊?”的表情一齐看向他。



“果然,我存在感很薄弱吗?所以就是交到朋友也很快就断了……”



仿佛受到了打击,户井前辈蹲下身子画圈圈。保健医生靠近前辈,将手轻轻地放在他的肩膀上。“呜呜,医生……”户井前辈装出一副哭泣的样子拾起了脸。你这什么烂演技。



“户井可是很优秀的。很优秀的‘孤独者’。所以我们把钥匙托付给了你。”



保健医生这是打算表扬他吗?我觉得这是落井下石。户井前辈也现出一副微妙的表情,“那个,啊哈哈。”地干笑了几声。



“再说,把桌子和柜子从秘密基地往保健室搬的时候,你也不是最起劲的吗?”



保健室?不是在改装中吗?啊啊,原来是因为塞满了桌子柜子什么的,暂时没法当保健室来用,所以便封掉了。



“那是因为你不停地使唤我做事吧……算了。”



“是这样吗?”保健医生离开了户井前辈的身边,回到了原来的位置,询问田才。



“说起来有个人没来呢。初代队长呢?”



“作为代表正和棒球队进行交涉。下午你们可要给我加把劲了哟,”



田才挥舞着球棒,明显一副已经等不及的样子。“你这个棒球白痴会打到我的啊!”保健医生一边抱怨着一边远离田才的身边。但是田才却毫不在乎,仍将球棒挥舞得虎虎生风。看来他的心情非常好。



“下午有什么活动吗?”



“棒球哦!棒球!我们下午要打棒球赛。你放心吧,不会让你参加的。”



田才对着提出疑问的我吐了吐舌头。“棒球?”看来不止我一个人对此感到疑问。



“咦?是今天?我怎么没听说?”



羽生田扭过头,不悦地望着田才。田才毫不畏惧。



“我们很少能有时间共同行动对吧。好事不宜迟啊。”



“你那十有八九是欺诈吧。我可不知道那张合同书是入会申请书。”



“要是说了的话就不会想加入了吧?”



保健医生一脸坦然地回答。羽生田不知道是不是因此吓到了,呆愣愣的哑口无言。



“好长啊……真的,花了好久呢。”



将球棒架在肩膀上,田才眯起了眼回想过去的时光。保健医生望向同样的方向,接着田才的话说道。



“今年已经是第三十三年了呢。哈哈哈,真没想到能在有生之年实现啊。按照日期来算的话,差不多已经超过一万两干天了呢。”



“按照日期来看的话,反倒是不觉得时间长了呢。话说,那帮子家伙会遵守约定和我们比赛吗?那时候家伙已经谁都不在了吧。希望逼他们写下来的字据没掉,还在他们活动室里就好了。”



“……真没办法啊。”



看到五十多岁的两个大叔感慨万千地交谈,羽生田似乎已经快无语了。



“不过就算加上初代队长,秘密基地的队员也只有七个人啊。”



森川讲师的指摘一针见血。不过田才却很无所谓地答道:



“不是有藕怪和中村吗?俗话说得好啊,有朋友走遍天下。”



“笹岛和中村?你说真的?”



森川讲师吓了一大跳。然后望向中村。中村卷起袖子,握紧拳头,摆出~个很可靠的“胜利”姿势。不知森川讲师是不是觉得害羞,马上错开了视线。



“所以快和那个藕怪联系。只有你知道那家伙的联络方式吧?”



“联系是没问题,但是来不来就不知道了……那家伙到现在还是不习惯一群人一起玩闹。”



“会来的吧。那家伙不是只要一有机会就来听你的讲义吗?”



……啊。我情不自禁地漏出了一声轻呼。我知道他们说的是谁了。就是在森川的讲义上看到的那个大叔。现在想来,的确那家伙长着一张根茎状……莲藕的脸呢。那家过是“怪”吗?……咦?



“嗯?有电话呢。”



保健医生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同时森川讲师也开始不知往哪里打电话。似乎是打给那个藕怪大叔的。在场的所有人都静静地等待着电话结束。



在这段奇妙的时间内,我站在稍远的位置开始思考。



在这里的所有人都给我同一种感觉;他们身边萦绕着同一种气氛,散发着同一种气息。要形容的话,有点像醋泡饭。



我很佩服,居然能够一下聚集那么多感觉相同的人。所有人都散发出同一种气息,但是很奇怪的,却又不相交相融。这些人就算距离上再怎么接近,也无法和他人亲近。



孤独的集团。这是最能确切形容他们的词语了……他们和那些没有朋友的家伙散发着同样的气息。



但是这些人聚集在一起居然看来会这么开心,真是不可思议。



明明无法和他人交心,却能够开开心心地玩在一起。不可思议。真令人羡慕。



“那个——”



听到我的声音他们一起回头看我。也就只有在这种时候他们才会行动一致。六个人做出反应的速度分毫不差,简直给人一种诡异的感觉。我战战兢兢地问道:



“你们都担任过秘密基地队长这一职务。那么,有从中得到过什么吗?”



连接这些人的是秘密基地。那么,秘密基地中必然有只属于这些人的秘密。怎么也忍不住内心的疑惑,我提问了。六人面面相觑,一起歪了脑袋思考。



“森川,你作为代表说说我们的意见。”



羽生田在旁推着森川讲师的肩膀。森川讲师苦着一张脸摇头:“不行不行。”



“我才不知道你们的意见呢。我们几乎都没怎么聚在一起聊过天。”



“我们是无声胜有声,心心相通的吧。就拜托你了。”



除了森川讲师,剩下的五个人都偏过了脸事不关己。“喂喂!”森川讲师慌忙对羽生田说道。



“真要说起来的话很复杂的吧,而且很令人害羞的话。再说又很长很抽象,要整理也很麻烦。”



“虽然我不想承认,但是我同意他的意见。像你这种浑身都散发出秘密基地醋泡饭味道的人比较适合负责解释说明。”



莲池表示同意。森川讲师看了看保健医生和田才。见两人都对着他点头,他只能叹了一口气,从长凳上站了起来。户井前辈则基本被众人无视了。我也有样学样,当前辈是空气。



“今天带照片了没有?若是带着的话借我一下。”



“那个啊……嗯,应该带着……有了!”



森川讲师接过保健医生从白色医生服上衣口袋中摸出的照片。他拿着照片向我这边跨了三大步过来。中途他和中村视线相交,立马低下了头。



他就维持着这种脊梁笔挺,但却低着头的奇怪姿势向我伸出了手。



“这些是秘密基地的照片。”我接过森川讲师手中的一堆照片。照片之中映着的是很普通的六榻榻米大小的屋子。无论哪张照片都是差不多的样子,唯一的区别就是屋内的颜色。最开始那张是蓝色的,但是不知从哪张照片开始就变成橙色的天花板和墙壁了。“这是我重新粉刷的。”森川讲师解释道,脸上还现出“怎么样,我的品位很不错”的表情。我实在不知道该如何评价他的品味,只能望向吉田求助。



“那个,真厉害啊。”吉田向森川讲师低下了头。森川讲师听了吉田的话看来挺高兴的。



我都听不明白吉田到底在夸赞些什么,老师您这么高兴没问题吧?



我心情复杂地看向下一张照片。这张照片中的屋子成了深紫色。“紫色是我弄的。”羽生田举手。莲池马上哼了一声嘲笑“啊,原来你就是把屋子弄成令人恶心的紫色的凶手啊!”。一语不合,两人又吵了起来。我不去理睬他们继续看照片。接着这张照片又变成了绿色,最后那张则是红色。恐怕是超级喜欢大红色的前辈的杰作吧。那么,选择绿色的是莲池了。



“……谢谢。”



我向森川讲师点了点头,把照片还了回去。森川讲师居然到现在还低着头。



“你的意思是让我看看照片自行理解吗?”



“音石,大学开心吗?”



和几天前完全相同的提问。我抽了抽嘴角。我和吉田一同点了点头。



“好像会变得挺好玩的。”



“这样啊……嗯,这样啊。”讲师深深地点了点头。在我看来根本用不着点这么多下吧。



“那个,秘密基地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嗯……我之前应该也有向你提到过,有些鱼只能生活在澄澈洁净的水中。”



“秘密基地就是干净的水源地吗?”



森川讲师恍惚地笑了笑。就像错过了收获期,已经快要糜烂的豆子似的。



“对于我和我身后的那些家伙来说,别人的干涉就好像污染一样。我们就是那些脆弱的鱼。我们是如此孱弱,本来只能静静地等待被社会这条洪流淘汰。要不是有秘密基地存在,我们甚至撑不到毕业。就更不可能像现在这样,聚集在一起。”



森川讲师闭上了眼:“是个很无聊的团体呢。”可是他的脸上却现出那么满足的表情。



“我们并没有选择努力对抗污染,在外界生活这条路。所以大家都没有远离大学。大家只能在这里聚会,‘孤独者’是无法成为‘孤独者们’的。因为会培养出这样的危机感,所以秘密基地也有敝处。”



“………………………………”



“孱弱的鱼为了生存下去是无法选择生活方式的。为了活下去,我们需要秘密基地这个确实的存在。像你这种能够在被污染的水中生活的鱼是没有办法理解我们的感受的吧。”



他对我的评价也不知是挖苦还是尊敬又或是艳羡,总而言z感觉上话里有话。说完,他又一次伸手指向我,正式宣布道:



“所以你不需要秘密基地!”



他的语声坚定,伸过来的手轻轻地戳了戳我的额头。森川讲师后退开一步,笑了。



明显就是觉得自己终于报了一箭之仇。



“我说完了,大致就是这个样子吧。关于这方面的问题,可不要在我的研究小组里面问,绝对会把气氛搞僵掉的。”



说完,他转身往长凳的方向走,意思很明显,他不想再回答我的问题了。森川对我筑起了无形之墙,我却感受不到那堵墙是寒是暖。有些不甘地,我再次向他搭话。



“我可以去看看你们的棒球比赛吧。”



“啊,我也想去。”



我和吉田双双举起了手。看到我们的样子,大家冷冷的视线射了过来。我瑟缩了一下。



“可以是可以——不过有点——”



“喂,那个—一是那个吧——”



刚刚还在争执不休的羽生田和莲池,突然哥俩好地对着我和吉田指指点点。



“你们两个呀,就像很早之前,我和他们一同奋战过的敌人的后代一样。”



森川讲师一脸苦涩地低语。居然连讲师也变成这种脸色了。好厉害啊,这群人。



“让他们看看我们的团体赛不是也挺有趣的吗?”



户井前辈适时帮了我们一把。听了他的话,坐在长凳上的几位面面相觑。



“那个没有存在感的男人说了一句很帅的话哦。”



“那么,看在无存在感男的面子上,就答应他们的要求吧。”



“话说,观战什么的一开始就是自由的吧。”



长凳上的三人自右往左用同样的语调一个接一个地说道。这些人到底怎么回事,同卵三胞胎么?



“看来已经有结果了。随你们高兴。”



没有存在感的男人,也就是前辈做了总结。看来前辈是他们之中最有常识的人了,而且说不定还担负着驾驭这群野马的重任。“非常感谢。”我向他道谢。“呵呵,被你这种美人在怀的家伙道谢感觉真是爽啊。”他很爽朗地说道。切,明明存在感这么薄弱,怎么如此阴险。



坐在长凳上的三个人似乎是受田才的气势影响,慢慢地站了起来。



“好,我们走吧!全员向着太阳奔跑!飞吧!”



“在那之前你先把你的鼻毛给我剪剪干净吧!”



莲池一脚踢向高举着金属球棒大吼的田才的腰。田才就像廉价电影中被炸药炸飞的主角一般夸张地向前扑倒。莲池见他实在跌得太惨,马上跑了过去把他扶了起来。受不了了,他们两人的关系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啊?



“那个,森川,等一下。”



一直沉默不语的中村突然向着森川招手。森川讲师红着脸乖乖地向中村走去。其他几个人见状向着他微微弯曲的后背大肆欢叫着嘲弄。“你们是小学生吗!”中村气不过扭头大叫一声,走到中村的身边。



中村恶作剧似的微微牵起嘴角,在森川讲师的耳边轻语。啊,看上去好色情。



“想要听我对你告白的回答吗?”



“呜。”森川讲师吐血。今天已经是第二次了。若是中村能够对准他的弱点攻击的话,估计要他吐个五,六次是不成问题的。没错,他的心在泣血啊。我过去也有几次经验。



“以前也就算了,现在对我们来说,‘结婚’这两个宇变得很真实了呢。”



“没错呢。呜。”第三次吐血。



“我正在烦恼,是应该用十二年前的心情还是用现在的心情来回答你呢?”



“……权当做个参考,当时的心情是?”



“甩掉你。”



森川讲师一脸笑容地僵住了。我和吉田望了望对方,努力忍住差点脱口而出的笑声。



“那个,现在的话?”



森川讲师提心吊胆地确认。中村微微笑着却不发一语。森川绷着舟子呆呆看着她的笑容,咽了口口水。他的样子活生生就是告了白,正紧张等待着对方回答的青涩大学生。微笑的中村也完全是一副大学女生的样子,旁观者的我都觉得害羞得不行。



终于,森川放松了身子笑了出来。回复了大人沉稳的表情说道:



“能等到棒球比赛结束之后再回答我吗?……现在说的话,万一我哭着逃跑了就太不好意思了。”



“好的。我会和你一起。请带我去甲子园吧。”



“若是二十年前你这么说的话,我一定加入棒球队打棒球去了。”



喂喂,就算这样也是去不了甲子园的吧。



“去你自己心目中的甲子园就行了。”



听了中村意有所指的一言,森川讲师暧昧地笑了笑微微偏头。我和吉田听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是望着两人向大家跑去的背影。



……不过,中村说有两种心情吧。也就是说,现在的心情和十二年前不一样。



搞什么呀?森川讲师,你不是还有机会嘛。虽然事不关己,我却也开始热血澎湃。



“最初的约会是看棒球比赛呢。”



睁着惺忪双目的吉田望着我道。我反应过来一口血喷出。三十岁组恋人的吐血癖似乎也传染给我了的样子。吉田正和发夹苦战,试图固定刘海。我看着她样子,突然下决心伸出食指挑起她的前发。吉田的整个脸都露了出来,触手可及。真是太可爱啦!



吉田看了看我的手,视线上移,又看向我的脸。“咳咳。”由于她一直面无表情地盯着我看,搞得我先破功,不好意思起来。她什么也不说,我的手也一直僵着不敢动。



吉田快手快脚地放好发夹,不知为何盯着自己的脚发出“呜”的一声轻响。随着她脸颊的转动我也不得不不断调整手的位置,很是费事。



“我走路很慢,所以配合我会很吃力哦。”



“我知道。”



“我腿短真不好意思呢。”



“我什么也没有说啊。”



“能麻烦你暂时保持这个样子吗?”



“……好。”



我用力屏气防止自己吐血,短短一个字的回答已经是我的极限。



像我一般做着这种事的人,恐怕是没有进入秘密基地的资格的。



我们两人不知何时已经迈开了脚步追逐走在前面的一行人。



若是配合吉田走路的步伐,大概一辈子也追不上前面那些人吧,不过追不追得到都无所谓。



我带着稍稍羡慕的目光,盯着那些相互之间保持一定的距离,气氛融洽地走在一起的“孤独者”们。对于无法和他们成为“朋友”的自己,感到一丝不甘和郁烦。



0《秘密基地创世记》



为什么连我都要做挥棒练习啊?



基地的队长是你吧。也就是像部长那样的职务吧,所以你先给我带头挥棒。



明明只有三个人,还搞多数表决太卑鄙了吧。什么事情都硬塞给我做。



啊哈哈,最近的讲义上才刚刚学过关于数字的暴力。多数表决真是方便啊。



话说,晚上在墓地里面练习挥棒万一被谁看见了,说不定会变成鬼故事。还有可能被正门的保安当作可疑人士抓住。



听到这阵阵欢快的挥棒之声,那些刚刚才埋入地下的家伙可能受吸引爬出来也说不准啊。



要我和僵尸打棒球,我还宁愿动员蝉和我一块儿玩呢。啊一我才不想和眼前你这个晒成了古铜色肌肤,把自己弄得像个高中棒球男儿一般的男人在墓场特训,想要和可爱的女生过来参加试胆大会啊。



明明都不认识女孩子……话说那个后辈,是男的,还是女的?



鬼才知道。若是女的话会太过在意,连话都说不清楚,所以不敢去确认。



没用的处男啊。



你还不是一样。啊,热死了,啊~一,啊~二,啊~三。



……说起棒球,若是将来参加的人多到可以打棒球的话……



我们不是等人参加,是找人加入。你是队长吧,不要那么被动。



我这不是打个比方嘛。你觉得,我们棒球队的名字叫什么比较好?



名字?海兔队你觉得怎么样?



这名字太棒了。我觉得叫海牛队也不错呢。



海蛆队也……



很好!终于离开海洋上了陆地了。差不多该慢慢接近人类了吧。



你突然叫我想我也想不出啊。难不成叫墓地队?



怎么搞的像地缚灵一样?



你给我好好动动脑筋想想。你才是队长吧。



队长又不是万能的……对了。因为来的都是像我们这样的人……



所以叫我们队!



给我闭嘴,或者叫一个人也是白痴队。又或者……孤独者之队……之类的?



喂喂,明明都已经是“队”了,为什么还是“孤独者”啊!



只有这一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变的。无论和谁在一起,我就是我。



嗯,这样也没关系。我尊重队长的决定。



那么,就叫孤独者之队。给我记牢了哟。



哦。那么继续挥棒。啊~一,啊~二,啊~三。



喂,你怎么又清零重头开始数了。你这什么记忆力。



前辈你说你大学毕业了要留在学校里面做清扫员,是真的吗?



是真的。这个大学不是大得离谱吗?所以人手不足。



这样啊。所以学校愿意雇佣前辈啊。



我不否认。因为我是交际能力为零的大白痴啊。



不不,前辈你还是稍微否定一下吧。我这边听着浑身上下都不舒服啊。



不,这样就挺好。我们这样的孤独者不是在社会里摸滚打怕,努力成为这个社会所需要的人,而是找到个大小合适的缝,钻进去能够勉强度日就好了。这种生活方式才比较适合我。



前辈你还是老样子,既没有梦想又没有希望昵。



你这个是男是女都搞不清楚的家伙。



咦?你说什么了吗?



没说什么。话说我还是有希望的哟。我想要结婚,组建一下小小的幸福家庭。



啊——从世人的眼光看是很普通的想法,但是对于孤独者来说可是终极的目标啊。



因为这是非孤独者的典型的生活方式。所以才会憧憬。



和梦想参加团体赛的田才前辈和没什么大差别呢。



虽然吃不到的葡萄是酸的,邻居家的草坪却看上去这么青翠美丽呢。



不过前辈你还真是恶趣味啊。一天到晚都穿着蓝色的衣服。你这个样子哪有女人会靠近?



那么要穿什么颜色的衣服才算是有品味?



……这不是颜色的问题。



理所当然,没有任何新人加入秘密基地棒球同好会,只有时间不停地流淌,春去秋来,季节变换,我在秘密基地迎来了新的一年。



啊啊,又变成两个人了。



和我一起围着电暖炉取暖的田才沮丧地垂着肩膀。这家伙现在才突然得知我已经大四,感到非常失望。他一直以来到底以为我是几年级啊?看在他把我看得比真实年龄小的份上这次就原谅他了。



后辈拿来的电暖炉的功率异常小,对于它的取暖功效我心里很是没底。虽然知道这个是二手货,但是就没有更好一点的货色了吗?秘密基地里面实在是太冷,不紧紧靠着炉子的话,感觉下一秒就会冻僵冻成冰棍。直接坐在地板的话上,屁股都像是会结冰一样。



以前只有一个人,现在有两个人了。这不是很大的进步嘛。



我随便敷衍了几句安慰他。田才发出“呜”一声很苦闷的声音。进三步退两步啊。田才说道。



你真的要毕业?学分修够了吗?



勉强够了。第四年的后半学期也有考试,只要及格就不会留级。



那么我就想办法让你不及格吧。



后辈很高兴地插嘴道。他的长发近来越长越长,低下头的时候感觉都快要垂到地上去了。由于他是医学部,所以校舍在别的地方,但是却很认真的每天都来秘密基地报到。



饶了我吧。明年父母肯定不会帮我付学费。



不过就算毕业了,前辈你也会在这个学校里面工作,所以还是能见面的吧。



呜诶。



呜诶。



两人的反应相同。我们都伸手把下眼皮往下拉,露出眼白,做出轻蔑的样子。不过马上就厌了。



结果,交不到一个朋友就毕业吗?二十年都没有朋友的人,在这世上应该算的上是凤毛麟角吧。我到底想要把自己的记录更新到几年呢。明明是冬天皮肤却还是晒得黑黑的田才用手指着自己的下颚:“我啊我啊。”



我们是朋友啊。



……是吗?



我向后辈寻求意见。我并不是害羞,是真的纯粹只是感到疑问而已。后辈对我暧昧地笑了笑,歪了歪脑袋。他的长发随着他脑袋的转动摇动,不时还盖住脸颊,他一脸不耐烦地不断伸手拨开。我说你剪了吧。



话说,朋友到底是什么?



真是深奥的问题啊。我们要不开个秘密会议吧?



这已经是第几十回了呀?不管了,现在开始具有纪念意义的第五十次秘密会议。



哇~拍手拍手。我们是不需要这种酸酸涩涩的友情的吧?



嗯。



啊,会议结束。最短记录是几秒?



记得第二十七次时,会议在宣告开始的同时结束。议题是炫耀自己的朋友。



那次的话题有够戳人痛楚呢。



嗯。



那么,我们就是朋友了?



啊——朋友朋友。不过我今年就毕业了。



哇,问题根本就没有解决嘛。



田才吸了吸鼻子。他虽然在调整着电暖炉的火力,但是灯火却没有丝毫变化。梦幻脆弱的光芒。



这样就变成两个人了,两年后我也退出,三年后,后辈也就不在了。



解散呢。我们不在的话,秘密基地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我,我不会放弃的。就算是一个也无所谓,我会找到一代一代继承下去的人。然后终有一天,聚齐所有的成员,和你一起打棒球。让你体会一下团体赛的乐趣。



……好是好.可是达成这个计划需要几年啊?



嗯……大概要二十年吧。



二十年……那个时候我不都已经四十多岁了吗?打棒球说不定都会闪腰。



那你就去好好锻炼。我要不要帮你安排一个训练计划?



那个,我从四月开始就是社会人士了,哪有那个美国时间?



不过话说回来,让秘密基地继续存在下去说不定是个很好的判断。肯定每年都有像我们这样的孤独者入学吧。这样就能给他们之中的某些人提供容身之所了。



不过就算呆在这里,感觉也没什么成长。



所以才好呀。在这里充分休息了之后就会自己想要出去了。



是这样吗?



没错。人类会很自然地寻求他人。一直一个人呆在这个屋子里的话,不知不觉之中就会怀念他人的温暖,想要外出呼吸新鲜空气。我可以向你保证。



那你怎么从来不出去?



因为这里有我和前辈两个人啊。



说完了之后,基地内部被静寂所包围了。从电暖炉中不时传来诡异的声响。只有在听到类似漏电之音的时候,我才真的有感觉到从电暖炉中传来的热意。是因为火星的缘故吗?



那个,我很有自信刚刚说的话应该很感动人心。你有什么感想吗?



啊啊,是啊。



也有这种想法呢。



为什么你们两人的性格都这么淡泊呢,真是一点也没有朋友的感觉。



后辈惊讶地笑了笑,把手凑近暖炉取暖。朋友的感觉啊。不好意思,这种东西我没法让你感觉到。无论是我,还是田才,或是后辈都做不到。我们只能依葫芦画瓢地做出朋友的样子。



……原来如此啊。



某个夏天,我曾在墓地大吼,祈求奇迹的降临。我所祈愿的就是希望自己能够从孤独中解放出来。也就是说,期望他人觉得自己能够更有价值。就算我的愿望实现,交到了真正的朋友,但对于无法判别友情真假的我来说,是毫无意义的。



终其一生都无法理解奇迹的价值。



……事到如今有个问题我想问问……



嗯?



你叫什么名字?



我的名字?喂喂,我和你认识都已经过了半年了吧,你还不知道啊?



说起来,我也不知道前辈的名字呢。



话说,我想知道,关于我,你们知道些什么?



……对不起。



呜哇——这些家伙,绝对不是我的朋友。



居然连名字都是今天才问。



好了好了,就告诉我们吧。



……可以。景,中村景。



大学在籍四年,这好像是我的第一次自我介绍。真是酸楚啊。



景啊。好,那么在衣柜上写上‘景’。再写上初代队长吧。



喂,那个是你的衣柜吧。因为上面贴着田才的名牌。不要给我偷懒直接写在上面啊!



没关系的,我们从左往右依次用吧。不久之后,这个衣柜就会有九个人的名字了。



这是打算做什么?九个人创造大学超人传说吗?



你是白痴吗?我们这样的人就算凑齐九个最多也就能打一次棒球。



失望啊。超越时空的奇迹。失望啊。



呜呼呼呼。我的笑声像是从齿缝中漏出来的一般。受我感染,田才也一下子笑逐颜开。秘密基地中的温度似乎因此而上升了几分。我们抖动着肩膀大笑,毫无意义地随手拨弄电暖炉。



这种偶尔才会出现的感情共鸣也不错呢。



不,简直可以说是感觉好极了。



自己的感想与世界相通,准确地传达到了对方的心中。这种感觉,非常的,舒爽。



人们把这种能够和自己多次产生感情共鸣的人称为朋友吗?



……定义什么的,怎样都好。



朋友不是去理解的,而是不经意间就来到自己身边的人。



是除去氧气和巧克力,第三大到处可见的东西。



而我却缺乏得到“朋友”,这既不崇高又不神圣的东西的能力。我痛苦地挣扎,拼了命地试图抓住他们。终日被丑陋的容颜,丑恶的欲望和纯粹的渴望玩弄于鼓掌之中的我哭泣,叹息。



四面八方都是绵延无止尽的海洋,或者可以说是黑夜。就算一天一天没有任何回报,我仍是无法停止左右挥舞的手。因为我相信,终有一天我会抱住身边的人再不放手。



就算这一天遥遥无期,要到我已经垂垂老矣之时才会到来我也不会放弃。



……话说,后辈,你从刚才开始就半张着嘴发呆,没事吧?你缺氧?



不,我在想给我们一起度过的时间起个名字。



酸酸的Friend legend?



和马上就要腐败的果实脸贴脸?



我知道你们两个的脑子已经酸化腐烂,根本靠不住,所以给我闭嘴……啊,这个名字你觉得怎么样。



说说看。



田才催促道。后辈也像电暖炉中散发出来的热量一般微微绽开了笑容。他人的笑容。真的就像功率微弱的暖炉一般,时而给我的大脑带来兴奋快乐的热意。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带给了我这样的感觉呢?



我很期待今后会在这个秘密基地里发生的事情,所以想出了这个名字。就算孤独,就算有时会中断,也希望能和他人联系在一起。



大诗人你就快点说吧。在这种天寒地冻的时候我说几句话也是很吃力的呀。



这次是我在催促了。后辈不高兴地撅了撅嘴,不过立时就意有所指地坏笑起来。他看着我和田才的脸,带着微微的讥讽之意。



后辈为这个不知将在何时开始,亦不知会在何时终结的故事冠上了名。



秘密基地创世记。你们觉得这个名字怎么样?



创世?



很帅吧?



嗯。



果然前辈的脑子,被秘密基地的醋饭味道给污染了。



后辈笑了。



我也闭上了眼,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