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话「故乡的狗」(2 / 2)
「太可惜了。」
父亲摇头叹气。我有时候搞不懂他到底是不是认真的。
我在走往后门的路上,看了狗屋一眼。小刚跟很在意狗屋的我不一样,看起来丝毫不感兴趣。那间狗屋是给比小刚早开始养的那只狗用的睡铺。小刚跟那只狗之间建立了什么样的关系呢?它看到那间狗屋,会不会觉得寂寞呢?还是说,小刚已经……忘记它了呢?
我肩负著类似疲劳的感觉,打开后门。
开门后最先听到的是一阵尖锐笑声。
「噫嘻嘻嘻,轻松获胜、轻松获胜!」
人在客厅电视前的外婆正诡异地晃著肩膀。一旁则是说著「唔~根本赢不了」,明显嘟著脸颊的我妹。外婆似乎不会手下留情。
「我回来了。」
「喔,抱月,你回来啦嘻嘻嘻!」
她转过头来也还在笑。她紧握著手把,发出嘻嘻嘻的笑声。这样很可怕耶。
小刚在我脱鞋子时进入家门,低下头休息。尾巴也垂下来了。我不禁对它虚弱的背影慰劳一声「辛苦了」。小刚慢吞吞地移动到房间角落,把毯子卷在自己身上,瘫倒在地。那条毯子也是我以前买给它的。一条毯子用了这么久,它也真爱惜物品。
我一坐到我妹旁边,她就从旁边敲打我的头。我开口抱怨很痛之前,我妹就先躺到我身上了。
我妹没有多说什么,直接在我的脚上摆动身体。
「干嘛,你这个撒娇鬼。怎么了?」
「少啰嗦。」
为什么是你生气啊。我痛得皱起眉头时,听见了外婆的笑声。
「呵呵呵,抱月真受欢迎。」
「会吗……」
「一点也不。」
我妹不知为何出言否定。我用手指拨开躺著的妹妹的头发,让她露出耳朵,并拉一下。
「噫呀!」
「便当你有吃吗?」
外婆一边操作手把,一边问道。
「嗯。」
「会饿吗?还会饿的话,我去把炸肉排加热一下。」
「嗯——」
我隔著衣服摸摸肚子。
「没关系。」
「这样啊。要是肚子饿了,随时跟我说。我有买艾草团子当点心。」
「……谢谢。」
我不再继续拉妹妹的耳朵。「你干嘛啦~」对于这样的抗议,「咕唔!」我采取的行动是压住她的头。
外婆的语调和行动,都充满了慈爱。接受这般对待的我,则把这些视作一种温柔。
为什么呢?我心里充满无限疑问。
「嗳,外婆。」
「怎么了?」
「要怎么做,才能变得像你那样温柔体贴呢?」
炸弹在画面里面爆炸了。
外婆把注意力从操作手把上移开,转过头来。
「抱月?」
「啊,没有……只是……」
被外婆直直凝视著回问,就觉得好尴尬。
外婆则是就这么一派轻松地回答我的问题。
「毕竟分开以后,可能就再也见不到面了嘛。那当然会希望能做多少,就做多少啊。」
外婆能够不虚张声势或摆出得意的样子,而是以理所当然的态度说出这样的话。
这样的见解,让人感觉到外婆身为一个人的肚量。
这似乎是「一生只见一次面」的概念。说起来的确就是那样没错——论道理,我是立刻就懂了。
我该对小刚展现的,就是这种诚实态度吧。
但这种事情落在自己身上时,能不能老老实实地去实践它,又完全是另一回事了。
我无法活得那么乾脆。
我垮下脸。俯视著的视野中,有著闭紧双眼的小刚身影。
「你用不著问这个问题,也已经是个够温柔的孩子了喔。」
我的视线从小刚移回外婆身上。我开口否定。
「不不不,没有啦。」
这就太抬举我了。我自知自己的性格缺乏温柔体贴。
该说是缺乏柔软度,还是柔韧度呢。
外婆听到当事人否定后,不晓得心里是怎么想的,这次改为全身都面对著我。
然后,她开口对我这么说:
「抱月,你在某些方面上太洁癖了。」
「……洁癖?」
我第一次被人这么说,不知道该怎么接受这个评语。
「你不用活得那么规规矩矩的也无妨啊。」
「……咦?」
我何止说不上规矩——
「可是我十五岁就被说是不良少女了。」
「放心,你小时候是个好孩子。」
「那现在呢?」
「现在又更棒了。」
外婆靠过来,轻轻抚摸——不,是用力摸我的头。
我的头大力摇晃,视野没办法固定在一个地方。
「你太努力跟周遭人保持平淡的关系了。有人跟你特别亲近,你会觉得不自然。你可是个诚实到很难想像是我们家小孩的孩子喔。」
先不管很自然地被贬低的母亲,诚实?我诚实吗?
我正好想起自己在河边是怎么应付手机来电的,弄得我脑袋一片混乱。
「我……不太懂。」
我也觉得这样回答好像自己变回了小孩一样。
外婆没对这样的我感到伤脑筋,自始至终都保持著温和态度。
「抱月,把你的号码告诉我吧。」
「咦?」
「你的手机号码。我之后用手机拍照,再传小刚的照片给你。」
外婆摆出像艾草团子一样圆,又带著微笑的柔和表情。
小刚——我不禁往它那边看去。
我明明没在问题中提示自己要问的跟小刚有关。
却好像心思全被看透了,让我感到非常丢脸。
我妹不知道我内心如此纠结,一副很感兴趣似的问:
「外婆,你有手机吗?」
「我有智慧型手机喔,智慧型手机。」
外婆一边嘻嘻笑著,一边从怀里拿出手机,再像拿著小药盒一样举著。不对,先不论药盒是不是举著给别人看的东西。
「好好喔~」
「等爸爸妈妈买给你以后,再来跟老婆子我交换电话号码吧。」
外婆露出笑容,我妹就大力点头,说了声「嗯」。
「抱月也是,等等跟我交换一下电话号码吧。」
外婆「耶~」地比出大拇指。看她这样,我马上感觉肩膀无力。
「……耶~」
肩膀力气松懈得恰到好处,让我也忘了走路造成的疲惫。
接著原本举著手机的外婆,换举起游戏手把。
「抱月也一起玩吧。」
「……嗯。可是手把只有两个耶。」
「有集线器可以用,没关系。」
外婆兴奋地从支撑电视的台座拿出连接复数手把的用具。准备好以后,我妹就爬起来捡丢在一旁的手把。
「你挺懂事的嘛。」
我一夸奖我跟外婆讲话的时候几乎没插嘴的妹妹,她就对我吐舌头。她有事没事就想跟我作对这点完全没有成长。所以我要撤回前言。
有人打开了寝室那一侧的门。母亲揉著眼睛打了个大呵欠,坐到我们旁边。
「喔,原来你在睡觉啊。」
「在睡觉。」
她后脑勺一露出来,就看到头发睡到翘起来了。她的翘发既眼熟又很有个性。
应该说,她起床后的反应跟某人一模一样。
「喔,是炸弹超人啊。好,我也要玩!」
母亲的双眼变得炯炯有神,举手表示自己也想玩。外婆则对她抱怨:「要玩就早点说,这样不是又要多忙一次吗?」不过,准备用品的外婆虽然嘴上这样抱怨,手的动作跟声音感觉起来却都很开心。
这样的外婆跟小刚同时出现在视野里,让我的心跳跳得更快。
那是一种彷佛在期望改革的强烈节拍。我用手指追寻那道声音,拍了拍大腿。
不论追著声音到哪里,都只感觉到体内热情激昂,没有找到任何令人不快的事物。
我好想一直用耳朵跟身体聆听这道声音,永远沉浸其中。
发生了这些事情后,又过了两天。
我们今年夏天回老家的行程也到此结束,离开了外公家。
回家时刻意绕远路从正门玄关出去,就像是我们的一种习惯。
「外公、外婆,明年见。」
「别说明年,你要每个月都来也行喔。」
外公说「没错、没错」,肯定外婆的话。
「会给零用钱就来!」
母亲的梦话被乾脆地无视了。大家一起用「呵呵呵呵」的笑声带过这个话题。
之后——我对外婆带来替我送行的朋友打声招呼。
「小刚。」
我呼唤它的名字。我抱住听到我叫它就抬起头的小刚,把脸埋进它的毛发里。
我记忆中的温暖,跟现实感受到的温暖重合在一起。
「小刚——」
我的声音静静颤抖,后续话语就如退潮一般,说不出口。
我实在没办法说出「再见」两个字。
有只手摸著我的头。就算不往上看,我也马上就知道那是外婆的手。
「我会拍很多小刚的照片给你的。」
她的语调中只存在著温柔。
「好不好?」
「……嗯。」
我听到这像是在劝导我的话后,压低了视线一阵子。
不久后我站起来,母亲态度轻松地拍拍我的肩膀。
「你现在不会闹别扭了呢,真了不起~」
「啰嗦耶。」
我不悦地回应母亲的调侃。还有,我妹正睁大了眼睛抬头看我。
「嗯?怎么了?」
「没事。」
看起来似乎想说什么的我妹,难得好像在顾虑一些事情似的不再说下去。
我有些在意,却也没有深究,直接往前踏出脚步。
要是转头看小刚,我可能又会过去抱它,所以我刻意不回过头。
我们从正门绕一圈,前往后面的停车场。外公跟外婆很理所当然地出现在后门。
「这样根本没意义嘛。」
我再一次大动作地挥了挥手,向他们道别。随后便搭上父亲洗乾净的车。
坐到车上后,车子接著发动,我将身体倚靠在车子的震动上。
我感受到一种不知名,却类似满足感的感觉。
我思念起小刚。深深思念。
我没能说出半句话。但是,那也是一种表达想法的方式。
断然下定结论不是唯一解答。
怀抱著某种无法找到出路的心思,也无法吐露出来,却依然想紧靠著对方。
我心里也存在著这种热情。
到家下车了以后,这股热情影响到我的行动。
我朝著道路方向,像是要捏烂自己的肺一样——
带著全身的跃动,开口吶喊。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我不断吶喊,直到脑袋开始因为缺氧而发出哀号。
叫到声音跟喉咙都沙哑时,我已经出现了很严重的耳鸣。累积体内的汗水一口气流了出来,让我变得好像被热水洒了整身。不过,我的双眼变得很清晰。我感觉眼底产生了属于自己的太阳。
这太阳,把我的脑海照得闪闪发亮。
这时候先不管背后家人们的反应,我打电话给某人。
我一打过去就接通了,令我联想到出来迎接我的小刚。
大概是因为这样,我不禁笑了出来。
我用彷佛堆叠了很多颗乾燥石头的嘶哑声音,开口问候。
「啊,安达,我回来了。」
附录「社妹来访者10」
「外公外公,这附近有什么有名的伴手礼吗?」
我问了人在院子的外公,他马上就回答了。
「伴手礼?这附近的柿饼很有名喔。」
「柿饼喔……」
好老成。可是小社很喜欢甜食,送这个给她说不定意外不错。
外公一边帮青鱂鱼住的壶加水,一边订正刚才说的话。
「啊,夏天不是柿饼的季节。」
「啊,对喔。」
现在这个季节把柿子拿到外面挂著,感觉很快就会烂掉。
连人类在这种时候到外面呆呆站著,都好像要融化了。
「你需要伴手礼吗?」
「我想买点伴手礼给朋友。」
「这样啊。」
外公把开在水面上的花弄掉以后,就走回来这里。他直接往厨房的方向继续走,我很好奇他要做什么,就跟在他后面。
外婆在厨房里用很猛烈的速度切葱。
「要做什么?」
「嗯,找点东西。」
外公打开冷冻库来看。站在他后面,冷冻库打开时外泄的冷气就吹到皮肤上,好凉快。
「不知道还有没有……」
外公拿出冷冻库里面的东西,放到地板上。外婆面露难色地说:
「找到了之后还请你收拾乾净啊。」
「嗯、嗯。」
外公一边满不在乎地回应,一边把鱼排好。然后在找到放在最里面的那个东西以后,露出笑容。
「果然有。我超厉害,记性超好。」
外公不知道为什么有些怪腔怪调地称赞自己,拿出保鲜盒。他从里面拿起用保鲜膜跟纸巾包著的一个东西给我看。
「这是我冰起来放的柿饼。虽然是老头子做的,不过你觉得拿这个当伴手礼怎么样?」
「喔~」
冰得会黏在手上的柿饼因为被包起来了,看不出来长什么样子。
「哈哈哈!」
外公超得意洋洋的。外婆则是对他有些傻眼。
我带著在这样的过程中收下的伴手礼回家。我想要一回去就把柿饼拿给小社。但我发现我根本不知道小社住哪里。每次都是小社过来我们家,所以也没办法联络她,哎呀,这下伤脑筋了——我困扰地在走廊上走来走去。
最后,我心想应该只要跟平常一样等一下,她马上就会过来了,于是我虽然静不下心,还是决定乖乖等她来。我重复好几次看了看冷冻库里的柿饼就回房间的动作。
时间来到隔天。到了早上,小社还是没有来。
明明平常一天会看到她三次。
我很好奇她到底怎么了,同时在走廊上徘徊,走著走著就被刚睡醒的姊姊发现了。
她睡到头发从后面翘起来,翘得超夸张的。好像狮子一样。
「你自己一个人在这边开心什么啊?」
反倒是姊姊的头发才翘得很开心吧。
「没有,只是在想小社都没有来……」
「你叫她应该马上就来了吧?」
姊姊一派轻松地说。
「怎么叫啊~」
「我想想……」
姊姊打著呵欠往厨房走过去。本来还在想「啊~她根本睡昏头了,没在听我说话吧」,结果她很难得地拿著一个东西回来了。她拿来的是蜂蜜糖的袋子。
「你举著这个袋子在附近跑跑看。」
「……跟小社一点关系都没有嘛。」
「我之前这样做,她就跑出来了喔。」
姊姊硬是把袋子交给我后,就走掉了。她走路左摇右晃的,途中头还去撞到墙。我的姊姊在早上真的很不像样。
先不管那个,真的有办法用糖果钓到小社吗?
再说,姊姊之前为什么会拿著糖果跑?
我无法相信姊姊说的话,拿著糖果袋甩来甩去。可爱的小蜜蜂图案若无其事地旋转。
「唔……」
我就当作是被骗了,举起糖果袋。明明也没人在看,却觉得好丢脸。
接著就举著糖果袋在走廊上小跑步。举起双手到处跑,就感觉身体好像变得毫无防备一样,让人静不下心。都还没被外头的太阳晒到,我就开始觉得脸好烫,好不自在。
我不认为这样做会有人感应到什么。
但我也无法抹灭掉心里小小的「如果是小社,就有可能被引过来」的想法。
小社有著某种能力,可以突破这个星球的不可能的概念。
……咦?
事情发生在我跑到第三圈的时候。我听到背后传来另一个「哒哒哒」的脚步声。
惊觉这道声音的我转过头去。
小社就在我眼前。
她跟我一样举著双手,僵在原地。
然后,我们对上了眼。
「喔~小同学~」
小社立刻往我这里跑来。她大大张开双手跑过来,我心想她都没有要停下来的样子,没问题吗?结果真的就像我担心的一样有问题,小社就这么撞上我。「咕耶~」我们两个一起在走廊上翻滚。小社的头发掠过我的脸上。
被她柔顺的头发扫过,感觉连愈变愈多的湿气都被扫掉了。
「喔喔喔~小同学~!」
「哇啊啊!」
小社抱住我,磨蹭我的脸颊。我看到她的脸颊被挤得上上下下的。
我搞不懂现在是什么情况,感觉脑袋正一点一滴地变热。
从小社那磨蹭著我的脸颊跟头发上,传来我从没闻过的香味。
我没办法形容那种味道,总之那阵香味鲜明地传入了我体内。
还伴随著像有某种银色的东西附著在嘴巴上方的感觉。
我甚至觉得这种感觉跑到了鼻子,又跑到眼睛后面闪闪发亮。
小社突然不再磨蹭我的脸颊,好奇地歪过头说:
「小同学不一起这样玩吗?」
「咦?我……我也要吗?」
「我蹭我蹭。」
小社用下巴磨蹭我。小社到底是在哪里学到这些的?
「我……我蹭。」
我配合小社的动作,稍微蹭一下她的脸颊。为什么自己蹭人的时候只是一点小动作,都比被人磨蹭还要难为情很多呢?我的眼睛底下开始发热,好像下了热水雨。而我僵住不动的这段期间,小社仍然在蹭来蹭去。
她是因为见到我,所以很开心吗?她会因为见到我而觉得开心吗?
我一思考起这点,脑海又变得更加一片空白,感觉耳朵都要塞住了。
我们两个躺在走廊上,就这样持续磨蹭了好一阵子。
「你回来啦,小同学。」
我们终于爬起来以后,小社丝毫不害羞地挂著笑容。好厉害。
而且她手上拿著趁乱拿走的糖果袋。
「呃,嗯。」
我决定不要深入思考她为什么会被糖果钓出来,还有她是怎么感应到糖果的。
「我有带伴手礼回来给你喔。」
「是好吃的吗?」
唔。你听到有伴手礼的反应是不是比见到我还开心?
……虽然是很像小社的作风啦。唔。
「应该很好吃喔。来这边、来这边。」
我带小社到厨房。姊姊正趴在厨房的桌子上。
没有被翘发卡住的头发散在桌上,看起来很像水母。
「喔~岛村小姐~」
小社发现姊姊以后,就过去冲撞她。她直直冲过去,额头正好撞到姊姊的膝盖,撞到轻盈地在地上翻滚。我每次都觉得,小社好像身体不受重力限制一样。
「啊~?」
脸上有桌子压痕的姊姊爬了起来。嘴巴跟眼睛都半开著。
「好……困……」
「还不是因为你这个大呆子没念书也熬夜。」
在清理流理台的妈妈劝骂姊姊。
「我陪人讲电话讲到很晚啊……而且每次要准备挂电话的时候,她又急著继续跟我讲话……」
姊姊像在讲藉口似的小声这么说,同时又再一次瘫倒桌上。就别管姊姊了吧。
更重要的是另一件事——我打开冷冻库。我拿出一个放在盒子里的柿饼。
这块感觉连碰到它的手指都要结冻的冰凉物体,在这个季节是很令人开心的东西。
我拿掉保鲜膜跟纸巾,给小社看柿饼原本的模样。
「好多皱纹呢。」
她说出跟她眼睛看到的一样的感想。
「这是柿饼喔。」
「柿饼?」
小社表示疑惑。她果然不知道这是什么,于是我轻快地张开嘴,想跟她说明这是什么。
「这个还没有退冰——」
「我咬。」
「啊!」
我才说明到一半,小社就往柿饼咬了下去。她快速咬了好几次,咬掉冰得硬梆梆的柿饼。咦咦咦——当我被她的举动吓到时,小社脸上浮现了笑容。
「好甜喔~这个甜得很够味呢。」
她的脸颊跟嘴角都带著笑意,一脸非常满足的表情。小社真的很喜欢甜食。
「唔……」
虽然外表很梦幻,但感觉她要是实际出现在童话故事里,会因为把人家家里的点心吃光而被赶出门。
「你喜欢吗?」
「很好吃~」
「这是我的外公做的喔。」
明明也不是自己的功劳,我还是这样跟她炫耀。小社则是咬著柿饼说「这样啊~」。她面带笑容仔细品尝柿饼的甜味后,便用那双漂亮的眼睛盯著我。
「小同学也一起来吧。」
「咦?」
小社举起自己咬过的位置另一头,一副在说「请吃」的样子。
她应该是要我一起吃,可是这是结冻的柿饼耶。
结冻的柿饼也没办法撕掉一小块,想吃就只能像小社一样直接咬。咦?没关系吗?再说这吃法根本有问题吧——我的思考不断打转。我看看周围,妈妈在打扫,根本没注意我们在做什么,姊姊又呈现水母状态。只有我们看著彼此。
从窗户射入的晨光,让我的脑袋慢慢变得一片空白。
我像是靠近那道光的飞虫般,轻轻咬了柿饼。
小社的眼睛、鼻子跟嘴巴,离我好近。
鼻子还近得只要脸动一下,就会碰触到。
小社毫不客气地大口咬柿饼,每咬一次,她的头发跟额头就会来到我旁边。
我喉咙揪紧起来,窜过一阵类似紧张的感觉。
如果——
继续用这种吃法吃到最后,会怎么样呢?
感觉嘴唇上这股紧张,会让结冻的柿饼也跟著解冻。
「今天的安达同学」
接到电话以后,我急急忙忙地开始梳理头发。妆还没化,衣服也还没换。
要快点才行。我弄得身体的各种地方都打结堵塞了,心里很焦躁。
但连这阵慌忙都只要跟我的心跳相契合,就会觉得很舒畅。
我委身于这股兴奋情绪,感觉整个人要跳起来了。
去见岛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