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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魔性之歌(2 / 2)




我回忆著与安卓一起眺望的电波塔,盯著昨天寄来的「终末简讯」。



内容与过去寄来的一样,不同的只有日期,在星期一庆祝「终末」。所以,若寄件者没有搞错星期,这就不是指「周末」,一定是「末日」。



收到这封简讯的时间,与城镇及外界发生巨变的时机点,是恰巧一致的吗?



我一遍又一遍地反覆读著那短短的文章。



不明白它到底想说什么,而且再胡闹也该有个限度。



美好的末日,只有在电影和音乐里才有。



结束,剩下的永远只有寂寞而已。



姗姗来迟的导师淋成了落汤鸡,他匆忙省略招呼,直接开始上第一堂课,因为这堂刚好是他的数学课。将课本摊开的手指,好像根本没碰到东西。



明天还会继续上课吗?大概是体会到平凡的日子只要有一丝不稳便会瞬间瓦解,我变得有此杯弓蛇影。



每天读书,就能遇见我渴望的未来吗?



朦胧浮现的疑问,因为车祸的发生,变得更虚无缥缈。



同学们大概也有这种感觉吧。



平常总是七嘴八舌、吵吵闹闹的我们,想法奇妙地统一了。



如甲壳般,隆起而坚硬。



导师或许是察觉到我们的气氛,点了一名低头的男同学,问他这题的答案是什么。题目是求图中三角形的面积,这名男同学大概没什么在听课,只是露出散漫的微笑,坐在椅子跳舞似地摇来晃去。导师也知道他答不出来才故意点他,因此没有出言责备,而是把手放在桌说:



「老实说,老师同样很想黏在电视机和电脑前收集消息。今天马路也因为平日不熟悉的人力指挥而塞车,转角还差一点发生追撞事故。老师一直想著不能迟到太久,最后车子只好随便停放,用跑的过来,所以全身湿透了。」



导师将淋湿变色的衬衫袖子秀出来,想要逗大家笑,也真的有一些笑声响起。



「那就放假嘛!」班上有人说道。



导师严肃地左右摇头,水滴从因水气而扁塌的头发上飞溅出来。



「那可不行。老师是领薪水的,而且你们爸妈也付了学费,所以要上课。」



导师说著转向黑板,但其他学生仍不放过他。我猜,同学可能是企图让老师别上正课,但同时也是打从心底想发问。



「老师,你觉得这次事件是怎么一回事?」



听到女学生举手提出的问题,导师转向我们。



导师教的是数学,与这个问题有关的应该是其他科目,所以导师似乎不是从老师的角度,而是以一个大人身分在沉思。



「我的国文成绩向来不太好,所以可能会表达得不清楚。」



导师先说了一段开场白。



「那是好久以前的事,当时我和你们一样就读国中。我所学到的知识,是人只能活在有空气的地方。我一直担心,万一空气消失了怎么办,毕竟空气看不见、摸不著,要是不知不觉间空气变稀薄,我只能等死。我很害怕,若这在睡梦中发生,我就会死去。当然,这种事照理说不会发生。我知道不会,但现在,当我生活一帆风顺时,有时仍会突然感到惶恐。」



导师绕得有点远,就在我心想他到底要讲什么时,他接著说道:



「也许现在我们所担心的,就是这类杞人忧天、望洋兴叹的事情之一。即便它真的发生,我们也束手无策。」



说到这里,老师大概也知道自己表达得不好,所以简单地总结:



「也就是说,多想无益。」



老师撇开目光,搔搔头。我都要听见前排有人大喊靠不住了。



「大人也是有不知道的事情。年纪增长,不代表明白的事情愈多,反而徒增问题与烦恼……这是老师的想法。」



导师用听起来像藉口的语气谈论起何谓大人。的确,我所看到的大人,全都板著一张脸、面色凝重。或许,那不只是因为年纪增加导致脸变得老成,而是对这些事情的疑问与烦恼在脸上刻下皱纹。



「总之,你们要乖乖来上学,不然哪天考试可就伤脑筋啰……我和你们的年代不太一样,但在我年轻时,也流行过世纪末大预言。谣言说,一九九九年世界末日会到来,你们应该多少听过吧?甚至有人相信预言,把财产全都花光,令人哭笑不得。」



我听过这件事,是以前某个地位崇高或很了不起的人所留下的预言。



有同学说,很多人都信了。又有同学说,那个时代就是那样。



也有同学问,那年发生了什么事。老师露出笑容回应:



「什么事也没发生,可喜可贺。」



导师拿起粉笔,似乎想结束话题。



但同学不让老师回到正课上,又有其他声音响起。



「有风声说,是其他国家在打仗,现在影响到这里。」



昨天滔滔不绝地谈论电磁波的男同学,再度高谈阔论起来。



说法从电磁波转变成战争吗?但是……战争?好惊人的话题。



而且若真的在打仗,报纸和电视闻应该会报道才是。



「风声……是网路谣言吗?」



只见热血男同学说了一声「是」,用力点头。老师叹一口气回应:



「觉得有趣是没关系,但不要囫囵吞枣」



导师不太搭理他,动起粉笔,但男同学依然紧咬不放。



「但是我爸啊,他在研发通讯类机器的地方工作,听说最近有满多案子与令人不安的东西有关……所以,我想应该真的有什么事正朝很糟糕的方向发展」



「……同学,现在还在上课喔」



老师低声警告,男同学心不甘情不愿地安静下来。



看来拖延老师上正课已经到极限了。



遭到拒绝的男学生支著脸颊,看起来很不满。他好像很喜欢聊这类八卦,不晓得是单纯基于好奇心,还是为了消除不安而想知道。如果是后者,我明白他的感受。



我想知道他去了哪里。我希望有人告诉我,他昨天往哪里前进。



但愿那对我而言不会是坏消息。



想知道,却又不希望那是坏消息,或许很任性吧,但我跟大部分人一样,都有私心。我想,这间教室里的大家应该都一样。



大家,都一样。



才刚意识到这件事,教室里便下起雨。



那是把笼罩城镇的雨水赶到远方的声音之雨。



所有手机同时响起。



上课时照理说应该关著的手机,竟然不顾设定自己开机了。



震耳欲聋的手机大合唱中断了课程,连教室墙壁及天花板都为之震动。站著的老师也像遇到地震,脚步摇摇晃晃。我的心脏被吊得高高的,心急如焚。



在脉搏于耳根扑通扑通狂跳的这段期间,声音静止了。肌肤像被雨水淋湿般冰冷。



电子机械明显不对劲。



很难不让人和昨天的事情联想在一起。教室内的气氛骤变,再也安静不下来。



我心中浮现刚才盯著的简讯。



所有人争先恐后地把手伸向手机。连现在是上课时间,照理说不得不阻止同学的导师也眼神飘忽,没有心力管大家。噪音因为所有人一齐掏出手机而愈来愈大。



沙沙沙的人声与摩擦声充斥教室,像被收音机的声音包围。



每一支手机都发出莫名其妙的声音,连我的手机也不例外。这次不是收到简讯,而是和所有人通话?但我又随即否定这般想法。不对,通电话到底要做什么?



电话沙沙作响,彷佛与声音的丝线纠缠在一起,这种不舒服的感觉令我浑身僵硬。



我的手松不开,也无法靠近耳朵。



就在这时……



「二十四平方公尺。」



在一片嘈杂中,唯独这句话传进大家耳中。



那是把电话贴在耳朵上的男同学的咕哝声。讲台上,导师的脸色变了。



他慌忙回头,瞪著黑板,视线沿著题目,确认那道还没解答的数学题。



那是刚才导师要男同学回答的题目。那是什么意思?该不会……



「我从电话里听到解答。」



男同学轻轻了指电话,表情茫然地回答。



怎么回事?有人大叫,教室瞬间陷入一片混乱。



即使被搞得晕头转向,大家依然把手机贴到脸旁。



是谁?电话通往哪里?没有人知晓。



那是来自对方、单向的连接。



「……………………」



同学们惊恐得说不出话,我也把手机贴到耳边。



『好,回到刚才的话题吧。』



真的能从电话听到声音,但不晓得是谁发出来的,而且不只一个人,周围很吵杂。



听起来像杂讯,是落在建筑物上的雨声。



『派去打仗的人,现在有多少啊?』



『派去?我听说都是自愿参加的耶。』



声音不是对著电话的收音孔,而像是从远处窃听他人谈话。



……打仗?我不假思索地望向教室里的男学生。他也正听著电话里头的声音,眼睛瞪得老大。



『大家的动机都不一样,唯一的共通点是,都是那款游戏的—家。』



两边都是女生的声音。「游戏」这单字一出现,还没听到后续,我的心脏便紧紧收缩。



『我还以为「反正在游戏里也是打仗,不如来现实打吧」是在开玩笑。』



『听说非得是玩家不可呢。』



『最近大家都不见踪影,就是因为这件事啊。不过,他们应该最先来问我吧?我可是上线后仅仅一周,就把对面打得落花流水耶。不过之后就……嗯。』



—最近,人愈来愈少了。



曾几何时他说过的话再度响起,与流进耳中的声音重叠。



如果刚才男生在电话中听到的是「答案」,那就算再匪夷所思,这都是……



『但我没想到,会以这种形式与其他玩家见面。』



『好讨厌的网聚啊。我带了满多人,但大家全都沉著一张脸。』



『那是因为想到以后的事情便笑不出来啊,毕竟又不是在打电动。』



两人说著,从电话那头传来轻笑声。



焦虑吸收了周遭的杂音,笼罩著我,像堵住耳朵,只有自己的脉搏声将耳朵填满。



就在焦虑濒临崩溃的一瞬间——



『昨天来的那一个啊,还小心翼翼地抱著盆栽耶。』



回过神,我发现自己用膝盖后侧踢开了椅子站起来。



周围视线全都集中在突然高出一截的我身上,但比起这件事……



我心想,瞪大双眼。



『竟然想在那边种植物,真有闲情逸致。』



『好,别聊了,快去搭电车吧。搞不好电车哪时也会变得怪怪的。』



『啊,你先去吧,我一会儿就跟上……』



声音变小,究竟是我和她的哪一边离开了话筒呢?



是谁在说话、有没有证据、是不是现实,这此我全都不敢肯定,但我还是动了,有一半是自动的。我胡乱将课本塞回书包里,跑了起来。甩开教室里同学们与导师的视线,以及他们的制止,于上课时间狂奔在走廊上。这下子我真的变得调皮捣蛋。



「那、那个,你刚才说的那个人!」



我对著电话大喊,但从电话另一头听到的,不知何时只剩下雨声。我认清了那与杂讯没两样、直直落下的滂沱雨声不会再有后续,便挂断电话,将手机塞进书包,冲下楼梯。若这通电话是真的,从刚才的对话可以确定,她们接下来要去的地方是车站,跟昨天的他一样。



我知道去了无济于事。



但是要我在教室里乖乖坐著,我办不到。



既然找到一丝与他联系的希望,哪有不去的道理?



我飞奔出校舍,连花时间撑伞都舍不得,一刻也不停地向前冲。紧张令身体动起来更加费力,一会儿就喘不过气。每踏出一步,雨水就渗入鞋子里。



彷佛赤脚在户外奔跑。



离开校园、朝城镇方向前进后,映入眼帘的是跟老师说的一样,挤的水泄不通的马路。我在红绿灯不再切换灯号后,原本的功能变得可有可无的斑马线前停下脚步。我环顾左右,确定路上塞车后,决定试著从汽车缝隙钻过。



我看见汽车司机对淋著雨在车阵中乱钻的我皱眉,但我无暇理会,低著头穿过。平安跑过马路后,我又立刻蹬向地面。



比飞奔的双腿还赶在前头的上半身拉著我,害我好几次差点摔倒。每当这时候,我都会起他的背影,于是吸吸鼻水,把被雨水打湿的双眼渗出的泪珠擦掉,拨开人群。



不看著目标,反而能全力冲刺。



无意义,又讽刺。



抵达车站时,我已经完全喘不过气,手脚都僵硬了。吸饱雨水的制服重得不得了。听著累积在鞋中的水声,我的心境彷佛在水中漫步。



车站前有个引人注目的团体,正用不输雨声的音量大声吆喝。我对他们所举的星命教看板有印象。移动式总部彷佛宣告胜利似地高喊:「看见了吗!看见了吗!」与以前不同,这次前往车站的人潮,有人停下了脚步。



台上大声鼓噪的主办人身旁,站了一批没有撑伞、神情诡异的大人。



「我们接收到来自星球的讯息!如今讯息终于开花结果。听好了,星球在谕示人世的终结!我们早先一步感知,一路奋战至今。现在该是揭露一切、看清时势、展开行动的时刻了……」



事情都发生了才放马后炮,真是一群事后诸葛。



我心生排斥,传教声左耳进、右耳出。就在我这么想时,却听见一个关键字。



「……到我们建造的防空洞……」



防空洞?我与倾盆的雨水和发丝交错,回头。



距离已经很远,我听不清楚,但那个字眼令我联想到远方的朋友。我想折返回去听仔细,但一想到我是为了什么来到这里,脚就停不下来。比起朋友的安危,我更想追逐他的身影。现在就是这么回事。



电车似乎照常运行,愈接近车站,往站里走的人愈多。我与这些人潮稍微拉开距离,穿越计程车招呼站,绕向正面。



在那里,有个和我一样没撑伞,从正面抬头仰望车站的女人。



她垂下的双手明显握著拳头。



背后夸张的行李,抬头仰望车站的侧脸与背影——和昨天见到的他如出一辙,更重要的是……



「嗯?」



她的声音,与电话那头传来的一样。



女人感觉到我的视线而回头,与我四目相交。她搁下自己的事,盯著不断被大雨淋湿的我,露出惊讶的神色。当我一步步向她靠近,她的背挺了起来。



「你该不会有事要找我吧?」



她歪著头暧昧地笑了。



「我们是第一次见面吧?应该。」



面对这两个疑问,我们双方都同意。我轻轻点头后,说声「那个……」,确认自己能否发出声音。



女人似乎在等我说话,闭上嘴低头望著我。



我一定要打听他的消息。如果沉默,很可能会后悔一辈子。



但我也有预感,即便问侮。



该怎么问她呢?这个人说不定不认识他。



如果我说「发生了神秘现象使我听到你的声音」,她舍箱信吗?



电话自行响起,难道只发生在教室里的我们身上吗?我环顾周遭,只有搏伞的人,没有人盯著或歪头听手机。



但我的确跑来这里了。



说来讽刺,冷得令人发抖的大雨,反而让我强烈地意识到自己的身体。



我不晓得教室里发生的事究竟代表什么意义。



准备好我们盼望的答案,打电话过来?



是谁?目的是什么?



外星人?



我的手扶在一道又一道不透明的墙上,朝深处探索。



为了确认现在我最想知道,而且最害怕的事。



「你要去哪里?」



我离不开他,却也无法靠近他,最后只能吐出这个疑问。



怎么突然冒出陌生人问这个问题?女人双眼诉说著困惑。



「哪里……」



她搔搔头。飞溅的水珠滴到脖,冷得她闭上左眼。



「我是不晓得你到底想打听么啦……」



女人并没有睁开左眼,反而连右眼都闭上,她缓缓地、沉重地开口。



「战场。」



简洁明瞭的回应,使我看见预感的终点。



这对我而言太过陌生的字眼,令我无法承受,头晕目眩。



「砰砰砰地开枪,轰隆隆地破坏。」



因为父母?因为大人?自愿?是被什么、被谁拉去战场?



他为什么跑去那种地方?



我不懂。与他的「道别」历历在目,体内迅速降温。冻结的大脑与嘴巴动弹不得。



「你信吗?就知道你不信。」



女人把脸缩回,露出笑容。



「不好意思,我得走了。拜拜。」



与他唯一的联系,「啵」的一声断了。



女人朝车站的方向离去。



不对,他要去哪里其实无所谓。



我只是……



希望他平安、快乐、健康。



然后……



然后,如果能再见他一次。



若他在我到不了的地方。



如果我再也见不到他。



至少要告诉他。



告诉拿著盆栽的他。



泪水与思念一口气涌现。



我对他——



「喜、」



喜欢。



「我最喜欢你了丨」



我大声吶喊,但雨水与电车行骏的声响,将声音抹去。



没有任何人回头,吶喊在车轮的驱动下被碾碎。



然后,剩我一个人。



被雨淋湿的剩我而已。



我不知道自己这样愣愣地站了多久。



听著下一班电车出发的声音,累积的泪水突然溃堤。



我祈祷有人能告诉我他在哪里,而手机确实引导我找到答案。



但是……



当我意识到那代表的意义后,我在人潮中放声大哭得像个傻瓜。



淌到脸上的泪水,比一同落下的雨水还要冰冷。



回忆时,一抹影子突然与道别时的他重叠。



他挥手的轨迹,如残像烙印在我眼皮底下。



我忘记擦乾身体和头发就趴在桌子上。明明是中午,窗帘紧闭的房间却幽暗如深夜。物体的轮廓溶化,我自己如泥菩萨过江。



我没有回学校,而是直接回家。到家后浑身都湿透了。



家人回来应该会骂我吧。



但都无所谓了。



第一次跷课,不撑伞在雨中狂奔,得到的是虚脱。



失落感。



竟然获得了失落感,这矛盾的说词令我自嘲。



「我是笨蛋。」



昨天明明就该跑的。今天那么拚命,于事何补呢?



哔助在桌子蹦蹦跳跳,但我没心情理它。



「怎么了?你在做什么?」



我也很想做什么,但什么都做不了。湿透而笨重的身体,里头空荡荡的。



我懒得动,懒到觉得连手脚、肩膀都在妨碍我。



在颓废的摇篮里,我迷迷糊糊地打起盹。



我就这样趴在桌上睡了多久呢?



有声音响起。不是机器人的嘈杂声,而是人的声音。



我微微睁开眼,昏暗的房间里亮起一道光。



本该安安静静的电视机萤幕竟然吵闹起来。我没有按遥控器或打开电源也不可能这么做,是电视自行打开了。看来,继电话在教室响起后,这次换电视不对劲。我呆望著萤幕,电视自行打开是很奇怪,播放的倒是普通节目。



那是平常没在看的节目。明亮的摄影棚内,主持人与来宾正在做菜。但画面马上就消失了。



跟当时看到的红绿灯一样,影像不停切换,连音量都忽大忽小,耳膜都快破了。我再也无法忍受,从椅站起来。



竟然不让我静静地颓废到底,害我的胃躁动起来,都快糊成一团。



我把手伸向遥控器,关掉电源。但电视机没有接收到讯号,彷佛中间相连的丝线断裂、没接上,不论我按几次按钮,都没有反应。



当然,遥控器不是没电。



背部流的是不快的汗水,而不是雨。



某种超越人类想像的东西,正在靠近我们。



我捣住耳朵,为噪音以外的因素浑身发冷。



遥控器不行的话,把电源切断就好。我心想,蹲到电视机旁,从插座上将插头拔掉。接著,我吓坏了。我握著插头,抬头望向电视。



萤幕没变,无数的画面乱成一团。



我不禁又看一次插头。已经拔掉了啊!已经拔掉了啊!我在心里吶喊,摇了摇插无法以常理处置的电视,变得愈来愈吵。



电视中的人像与景色被切得支离破碎,盯著看只觉得头晕目眩,好想吐。



明明那么累,明明什么都不在乎了,我脑中却还是大叫烦死了,顿时心浮气躁起来。



不管了!我把电源插头扔下,用棉被盖住头。我要把自己裹起来,不管有多么闷热都这样做。淋湿的制服没换掉,睡起来非常不舒服,但我还是对这一切闭上眼。电视与我,不管哪一边先停都好。



就这样,我睡著了。松开手,任由意识漂流到远方,一点都不期待自己醒来。



「…………………」



然后………



长长的浅眠结束后,我悠悠转醒。



我好像作了一个被信件埋起来的梦。



我有好多话、好多心声想告诉他,用一封信根本写不完。



但不论写多少,信都寄不到他手上。



只会不断累积。



我觉得我再也睡不著了,于是钻出棉被。我冒了一身汗,觉得身体变得更沉重、更不听使唤。



电视机停止,彷佛充电所剩下的电量终于用完。室内安静下来,使我察觉到外面微微的声响。我打开窗户,竖起耳朵,周遭房子传来忽大忽小的声音。看来不只我的房间,而是附近都发生同样的现象。不少人白天要上课、上班,家里没人,所以可能还得再吵好一阵子。



不晓得是好事还是坏事,关上窗,声音就被雨水吸走了,屋里几乎听不见。



不知道雨停之后会怎么样?



对现在的我而言,完全无法想像明天舍最晴。



说到声音……我心想,盯著安静到令我感到不对劲的鸟型机器人。



站在书桌上的黄色小鸟,盯著我一动也不动。



我瞥了一眼电视后,低头望著哔助。



该不会这小家伙也……



我倒抽一口气,看见哔助外表逐渐变色的幻觉。



接著,哔助动了。



「早安安安。」



它拍打著不会飞的翅膀,左右蹦跳。



「……太好了,跟平常一样。」



跟平常一样有点怪怪的。我坐在椅,拿起手机。



手机没有自行响起,会不舍昌疋因为我已经没有想要知道的事情呢?



我对著没开机的萤幕想著末日简讯。



一点都不美好,简直是恶梦一场。



我从如风般自外头钻进来的隐隐约约声塑吊,感受到这样的「终末」。



但我打从心底不在乎。



因为早在世界末日来临之前,我就已经先完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