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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章2 假如中学生能改变眼睛色彩(2 / 2)


海岛想起紧握在手上的手枪,灵机一动朝背后发射。扳机很重,后座力很强,海岛夸张地屁股落地翻滚。臀骨与腰部重重摔了一下,但时间宝贵,海岛立刻站起。由于是用单手开枪,右手痛得快骨折了。



但也换得相对的成果,枪声迫使逼近的脚步声中断了。



拉起巢鸭嫌枪声很吵而捣住耳朵的手继续跑,一路跑过笔直的走廊,来到尽头的房间。位于茶水间隔壁的这间房间似乎是器材室,里头被装在纸箱里的沾满灰尘的展示品与不知用途的器材所盘据。



霉味很重,又很狭窄的房间里闷热异常,到处是蚊虫飞舞声,若是平常绝对不想进来这里,但现在的两人没得选择。



由内侧将房间上锁,此时海岛总算无力地放开巢鸭的手。



不仅手,膝盖似乎也失去力气,当场瘫坐了下来。



从开枪以来,右手一直感到麻痺,耳朵也因为枪声嗡嗡响个不停。



「……喂喂喂。」



还真是正牌的手枪咧,而且海岛还开枪了。



海岛的手指颤动个不停,忍不住想抛下手枪,左手抓着右手手腕支撑住。



汗水化成不愉快的热度垄罩着手心,彷彿继续触摸下去,将会令手掌焦烂。



「我说,你为什么要逃呢?」



在旁边的巢鸭手趴在地上,背部上下激烈地喘息,开口问海岛。



「为什么要逃?什么意思?」



「你不是抢到枪了吗?拿来威胁她不就好了?」



「……对喔!你真聪明。」



海岛用手枪握柄击掌。他完全没想到这点。



「下次碰上时就这么做。」



「是吗?你高兴就好。」



也许是对被迫跑步一事感到不满,气喘吁吁的巢鸭语气显得略嫌粗暴。



「不是我爱说,总觉得会拿手枪的家伙很危险嘛。况且她也不见得只有一把手枪。对方敢射击,我可不敢啊。要我对人开枪,实在办不到。」



微微举起手枪,沉甸甸的触感更促使海岛下定决心。



「我决定报警了。」



语气尽可能开朗地,海岛对着巢鸭说。巢鸭似乎深呼吸失败,边咳嗽个不停,边点点头。



「说得也是,就这么做吧。」



她的语气还是一样平板而可疑,但在这种时刻依然发挥了效果。



只需接受辅导就能得救,已经算是很优渥的选项了。



「……应该不只被辅导吧?我还开了枪呢。」



一边叨叨絮絮地释放不安情绪,海岛取出手机,手指游移不定地按下「110」,没有自信能明白说明地点,这又让海岛感到一阵胃痛。



「……啊,喂喂,是警察吗?是警察没错吧?」



生平第一次打电话给警察,紧张的情绪令海岛声音变得尖高。



总觉得眨眼间就会被小刀男袭击,我难以摆脱这种想象,仅仅是坐着,呼吸却紊乱急促,抓着衣服胸口,彷彿在忍耐气喘发作一般。



逃进这里后,又过了几分钟,尚未有人闯进这个四楼的房间,但没有任何保证今后也不会有人闯进,光是紧张与厌恶感使我快流下眼泪。



我抱着头,边推测敌人数目。



在楼梯见到的双人组是谁?



「有多少人在这栋大楼里,目的是什么?」



或许同房间里的另一名男子握有这些答案。只不过他现在已经失去了意识。他身上受了随时死去也不奇怪的重伤,我这名小小国中生实在无能为力。真希望至少能从他口中问出敌人数目啊。



一边等待男人的意识恢复,我摊开手绘地图,再次确认大楼的房间配置。周围放了几片边边没有破掉的部分被我折掉的玻璃片,准备好随时可以丢出。就算不能射中要害,好歹能当做牵制。如果能捡到破玻璃是比较轻松,但这里是四楼,窗户自然是被人从内侧打破的,因此我也无法捡到掉落窗外的玻璃。



玻璃是谁打破的?是刚才的男人吗?如果是如此,又是为了什么?我完全搞不懂。



该不会是为了对我威胁吧?这是不可能的。



「……痛痛……好痛啊……」



伤口又发疼了。就像有一条细长的水蛭贴在脸上,伤口产生独立的动作,左眼擅自蠕动起来,同时剧痛也从上而下,由下往上地来回往返。



照这样下去,实在不可能长期抗战,无法继续忍耐下去了。觉得自己随时会因哭喊过头而动不了。



要在灰心丧志之前逃离出去。



「太厉害了吧……为什么不会气馁啊?」



轻小说的主角即使身受重伤,仍会挺身而出。那么痛应该早就气馁了吧?哪像我,仅仅脸部被人划上两刀就哭得淅沥哗啦,一心一意只想逃跑。那些家伙们究竟是抱着怎样的觉悟才能当上主角呢?



跟地图大眼瞪小眼,摸索最佳的逃走途径。这栋综合大楼的一楼设有入口与服务台,构造有所不同,但二楼以上的各层楼基本构造都很相似,没什么特色。一出电梯或楼梯,旁边就有条细长走廊,走廊两侧有几间房间,类似公寓的结构,总共只有四楼而已。窗户位于右手边,但由于附近也都是大楼,视野并不辽阔,因此大楼内侧被目击的可能性并不高。



只不过来到四楼的话,视野也多少变得宽阔起来,夜景一览无遗。虽然是这几个月来看烦的景色,恰好有阵风吹入,令人高兴。刚才在地上打滚时,呕吐物沾上了榇衫背部,异臭源源不绝地覆盖着我,多亏这阵风中和了臭气。



伤口的剌痛逐渐趋缓了。走廊尽头的厕所旁有个逃生梯。要登上四楼时,我总是由这里上来。考虑到即使这里荒芜无人,从大街方面大大方方地进出还是有可能会留下不好传言,我选择如此。



因此,经由这个逃生梯,由后门离开恐怕是最理想的途径……或者说,我平时就都是这么做的。



「……………………………………」



回头看男人,迷惘着自己是否把这家伙抛在这里,尽早从逃生梯离开。



万一有人埋伏在逃生梯的话该怎么办?不,一一怀疑的话什么事也办不成。但人们总是舍近求远,无法信任太过单纯的途径,转而追求更严苛的道路。



人类随着成长,开始会对1+1的解答沉思良久。当然,任谁都知道答案。但就算知道。人们还是会揣测起出题者的用意是否如此。



进而对这唯一的答案产生怀疑。



在楼梯上碰见的那两人知道我登上四楼。那么,小刀男呢?



如果他警戒我右眼的虚张声势,没有立刻追上来的话,自然不可能直接看见我的行动。照常理推测,要逃的话会跑向二楼,所以说,小刀男应该不会马上追来。



这多少也争取了一点时间,我想应该不会立刻遭到他的袭击。



希望楼梯碰到的那两人组能帮忙解决小刀男,只不过这很难说,不太可能那么顺利吧……话说回来,这也脱离重点了。



我才不管他们变得怎样,重点是我该怎么做,才对。



倒不如说,我打从一开始就跟他们没有关系嘛。为什么我必须被卷入这种事件之中啊。只可惜,就算我如此抗议,小刀男也不会放过我。



因为他刚刚才不由分说地割伤了我的脸部嘛,这种家伙绝对不可能肯跟我静下心来谈判。我只能靠虚张声势来活用我的眼睛,但这太困难了。



「喂……」



「嗯?」



「喂……喂喂……」



原本低着头的男人开始有如腹语术般不动嘴巴,叨叨絮絮地发出声音,对我招手。或许是连抬起靠在墙壁的身体也很辛苦,姿势没有变化。



将地图塞进口袋,快步走到他身边。



「你恢复意识了吗。」



我本来已经觉得他没救而放弃了,俨然他的顽强程度更胜常人。不,甚至该说跳脱人类范畴。我没有医学上的知识,无法做出专门判断,但受了这么多出血与伤口,却还能活着,这真的可能吗?或者说只是外表看来如此,实际伤势并不严重呢?



「……我要……」



颚骨似乎断裂了,男人的话模糊难辨。他举起的手指数目令我又感到一阵晕眩,边摇摇头保持意识,边回答自己刚才的疑问。他的伤势肯定没那么严重。



不管看几次,依然无法接受他手指的断面,差点又呕出胃液了。



此外,男人并没有对我解下他脖子上的围巾一事抗议,我实在猜不到这么做的用意是什么。小刀男脖子上也围了类似的东西,想必具有安全防护上的效果,我就是这么猜想,所以跟他借用了。虽然热得要死,必定有其用意。



「我有多得数不清的问题想问你。」



我手捣嘴巴,声音模糊地发问。男人象是想回避这个问题般,用颤抖的中指指着我的右眼。面对他的疑惑,我才想起现在眼珠子的状想。



「啊,我忘了解除了吗?」



我故作神祕地胡扯,瞇上眼睛,恢复成茶褐色后,又装模作样地睁开眼睛。



跟这男人绝不可能一辈子同一战线,不能被他看见我异能的「底牌」……不,只要跟我相对,任谁都看得见底牌,我只是拚命地不让人察觉那就是底牌罢了。



「别担心,我不会对你使用异能。」



只要有必要,骗人也在所不辞。男人这时嘴巴蠕动,看起来象是在笑,也许他多少恢复了点体力,只不过来日恐怕不长了。



「我不保证会跟你同一阵线,我们也不知道彼此身分,但为了活下去,我愿意跟你合作。我想活命,你自己也一样吧?」



这名濒临死亡,连自力行走都有困难的男子除了仰赖我的帮助,别无他法。我对趁火打劫的自己感到愧疚,但为了自己能活命,我才管不了耻辱呢。



另一方面,也包含了因为这名男子我才会被划伤脸部的恼羞成怒因素。



「为了合作顺利,我想请你告诉我,刚才那名小刀男是怎样的人物?」



可别想说:「我不知道那家伙是何方神圣」喔,因为怎么想我都没有惹来攻击的理由,而这男人受到重伤,没道理不知缘由。



男人挪动眼睛,确认丑陋地包扎在伤口上的窗帘,瞇上眼睛,犹豫半晌后,嫌麻烦地张开嘴咕哝一声:



「煞……手……」



「煞手……?杀手吗?」



象是在同意,男人点点头。竟然是杀手,杀手这种职业真的存在喔?



不过,管他是杀手还是杀人犯,这种挥舞小刀的家伙都很危险,没什么差别。



「水……黾……」



「水黾?」



突然冒出动物名称,让我感到困惑。水黾又怎么了?



「跟你……一样……」



「一样?」



我变得只会重复对方说词。他意料之外的发言,令理解不足的我语汇变少了。



但在我反问这是什么意思之前,状况再次有如地震般动摇起来。



有人轻快地奔上楼梯的声音肆无忌惮地在大楼里震荡。



这阵回响也有如通知火灾的钟声般在我心中大肆响彻。



我的视线从男人身上转往走廊方向。



怎么回事?这阵未免大胆过头的无脑脚步声是怎样?由声音的间隔听来,象是一次跨了两阶,轻松得彷彿在爬学校楼梯一般。说不定只是鞋子尺寸很大,但却又掺杂了脚跟踏地的喀啵



喀破声,这是怎样?怎么回事?



声音听起来很轻盈,也许是女人。是小刀男的同伙吗?究竟这么无脑的声音是怎么一回事



嘛!



抓起玻璃片的瞬间,彷彿被凹成「ㄑ」字形的心脏对我哭诉剧痛。紧张过头,感觉呼吸困难,从胸口到背上彷彿有痛觉的根部盘桓。膝盖触地,全身缩成一团,强忍泪水。



没想到我会变得这么丢脸。身为异能者,坠入这个非日常的世界里,结果只能弓起背部恐惧。在杀手的世界里,我只能当一只乌龟。接着,最后就……



不,不可能发生这种事。



我不会在这里了结一生。



虽然没根据,但我只是个国中生,而且还是个孩子,肯定不要紧的,肯定。



比起这些,应付登上四楼的家伙比较重要。我伸长了手,打直身体。



脚步声早已登上四楼,不加掩饰地在走廊上奔跑。



喀啵喀啵的强烈自我主张。



走廊是笔直的一条线,就算现在想逃,也一定会被对方发现,既然如此,就只好迎击了。男人似乎也下定决心,用双手的「五根手指」握着玻璃片。



老实说,真要直接干架的话,我完全不构成战力,能仰赖的只有这名男子。



……只不过。



朝向这里而来家伙若不是过分充满自信,就是脑袋空空如也的白痴。



难道说,真有这种白痴误闯这栋大楼吗?



「假片(日本)的经查(警察)真可靠捏~!啊,如果要模仿外国人讲话,应该改说波利斯(police)才对吗?」



「嗯。」



「车站前就有个派出所,要不了几分钟警察就会赶到。前阵子站前有人打架,他们一下子就赶到现场,有好几个家伙被抓了呢。」



「真的吗?」



「真的真的。唉~真的得救了。这种安心感,不由得想大叫『公权力万岁』咧。哇哈哈,说这种意见,算不合格的不良学生吧。我啊……如果能够平安度过这个暑假的话,一定要洗心革面,好好作人哩……才怪!已经太迟啦!」



「那么,我先出去一下喔。」



「啥?」



半躺卧地靠在门上的海岛因过度动摇而起身。原本将问题全抛给警察,因如释重负而显得轻佻的语气一转,变得莫名其妙。



「喂,你……想干啥?白痴,你是白痴吗?这时出去真的会变白痴喔。」



巢鸭手搭在门上,用视线示意海岛退后,「嗯。」点点头。就算被同意,也只让海岛感觉很困扰。



「要出去是啥意思?说要出去,究竟是啥意思啊?」



「有个东西我想看看。」



「想看的东西?是啥?别这样,先等警察来嘛。真的会死,现在出去太危险了。」



「不要紧的,一下下就好。」



真的搞不清楚巢鸭在想什么。巢鸭轻轻踢了一脚海岛腋下,让他离开门前,不稍加停顿地随即打开门,走上在幽冥月光照射下,显得昏暗的走廊,巢鸭轻轻向海岛挥手,啪哒啪哒地跑掉了。丝毫没有折返的意思。



「……那女人,以前有那么白痴吗?」



从窄小的门缝中哑口无言地目送少女的背影,海岛一个人歪头困惑。



在海岛眼里,巢鸭凉是个「怕麻烦」少女。



当然,这并不是指跟巢鸭扯上关系会很麻烦,虽然这点也是事实,但海岛的意思并不是这个。他认为,构成巢鸭性格的基本成分是「不做多想」。



她极度地嫌思考麻烦,彻底想到什么就做什么。不仅不迷惘,一切行动都很肤浅。甚至连自己的欲望也没有把握清楚,总是不做多想地行动。海岛今晚会来这里,主要也是被她肤浅的动机害的。



那家伙就是这样的女人。



「果然是个白痴,嗯。」



如今重新审视起来,巢鸭显然是个缺乏知性的女人,因此,跟着这般巢鸭行动可说非常愚蠢。海岛认为,待在这里乖乖等警察到来绝对明智得多了。但是,他心中的答案却有了变化。



此时如果不追上去,就失去迷恋她容貌的意义了。



性格一点也不重要,就是因为迷上外貌,才会被引诱来这里。



「况且第一学期的期末考,她的分数比我好哩。这表示我更白痴嘛。」-



——好吧,就这么决定啦~!



海岛也跟着冲出走廊。手上少了一份沉甸甸的触感,这才想起自己忘了带手枪出来,也许是讲电话时随手抛着了。本想折返取回,又怕跟丢了巢鸭,海岛便放弃了,心想:「就算带在身上,我也不敢对人开枪吧。」



一边警戒外围,左右探视,没见到刚才被他猛踹一顿的女人姿影。为了排遣恐怖感,海岛在走廊上蹦蹦跳跳地奔跑,影子随之夸张舞动。巢鸭的背影已离他有段距离。



——哪里是一下下嘛,真是的。



海岛边跑边猜巢鸭想看的东西……是刚才在楼梯上见到的少年吗?



既然如此,她的目的地应该是四楼——就在海岛举起眼睛,望向走廊天花板的那一瞬间。



就在打算穿越房间前的刹那,一道人影跃了出来,攻击海岛。



一方面也由于警察即将到来的松懈感,截然没料到会受到攻击的海岛狠狠地被撞飞,着地时也来不及做保护动作,侧面被冲撞的痛楚,加上猛然撞上墙壁的双重打击,令他彷彿呼吸逆流了似地嘴巴与喉咙填满了空气。



夸张地乱摇头部一通,在混乱之中抬起眼睛望向走廊深处。



巢鸭的背影已栖入夜色之中,消失无踪。



这名女子被称作「蛞蝓」,这是她在业界之中的别名,但本人对此十分不满。



理由有三:



第一,这个名字是为了配合别名「青蛙」的异能者而取的(注:古时候的日本人认为青蛙怕蛇,蛇怕蛞蝓,蛞蝓怕青蛙,三者相互克制)。



第二,另一名伙伴「蛇」却不合乎别名,对她摆出一副上司脸孔。



最后则是……



基本上,她最讨厌蛞蝓这种生物了。



别说要直接触摸,就连蜗牛也能让她吓得仓皇逃走。



倒不如说,会喜欢这种生物的家伙只有喜三太(注:指动画《忍者乱太郎》中的山村喜三太)吧?以上就是她的主张。



女子现在躲在大楼一楼的阴暗处。她被同伴「蛇」呼唤来此地,却碰上了意料之外的状况,陷入无法行动的窘境。



目前在一楼之中,有好几名人影进出。为了闪躲这些人影,她躲在楼梯背后清洁人员用的清扫用具的收纳处,拖把前端的异臭让她浑身不对劲。



景色昏暗,难以判断人影身分,但可以确定他们十分慌忙。一群人聚集在一楼豪华的柱子背后,似乎抱着什么,由形状看来象是人。那名瘫软倒地的人物被当成加工切块的牛肉般被搬走。说是救助,更近乎搬运货物,受到很随便的对待。



或许他们真的很急吧,但对蛞蝓而言,这群人就只是希望赶紧从一楼消失最好,无关紧要的外人罢了。



突然间,蛞蝓觉得有点呼吸困难。她摸摸喉咙,调整呼吸。



「……………………………………」



青蛙与蛇、蛞蝓这三人组这次被赋予的工作,是把水黾这名男子解决掉。水黾在业界之中是个有名的「异能者」,上头并没有说明他被盯上的理由。反正这种事情在杀手业界中也是司空见惯,管他是否有名或能干,基本上没有杀手能长期活跃还能平安无事的,水黾不过只是其中之一罢了——以上就是领队青蛙的说词。青蛙对自己成为别名由来的异能感到若干自卑,所以很讨厌水黾。



不,应该说,青蛙对自己以外的所有异能都很厌恶。



虽然括蝓跟蛇一点也不想听这么傲慢的家伙抱怨,但两人都不敢顶嘴。他们没有立场做这种事。青蛙也知道这点,态度才会如此桀骜不逊。



蛇与蛞蝓都没有超能力,拥有的人只有青蛙。



在这个业界,超能力者无一例外地能获得良好待遇。青蛙戏称:「比国产松茸更稀有」的这句话令蛞蝓留下了深刻印象。实际上,在蛞蝓所知的范围,异能者只有青蛙、水黾,与另一名。其他的异能者并不会主动告诉别人自己拥有何种能力。他们紧闭上嘴,严守祕密。对依循杀手界常识过活的人们来说,能力就像作弊一样。会引发愧疚感的吃饭工具没有道理暴露给别人知道,更重要的是,很可能招来周围的妒忌。



这在他们之中可谓理所当然。



某教团的教主把「光之翼」暴露在外来获得支持,说是例外中的例外亦不为过。蛞蝓并不知道那究竟是何种异能,也许那所代表的是一种异能者的顶点。蛞蝓如此评论这位教团的少女。



异能者就是拥有如此绝对的力量。至少,由蛞蝓这种人看来是如此。



听蛇所言,青蛙又专断独行了,而刚才也接获楼上发生一阵騒动的报告,或许是莽撞的青蛙已经跟水黾开打起来了。



青蛙的异能虽不亮眼,却相当有用,但因为过度自信与莽撞,不只一、二次引来受伤的结果。即便如此,青蛙也还是不想倚靠同伴。因为音蛙丝毫不信任蛞蝓与蛇,顶多把他们当成吸尘器或洗衣机程度的便利工具。



实际上,两人也的确因为青蛙的能力才得以延命活到现在,对此并非没有感到恩情,但青蛙日常的恶劣态度也足以与之抵销了



蛞蝓拧了拧大腿内侧,力图维持心灵平衡,又回想起蛇的话。他说,今天水黾潜伏的这栋大楼里,有几名与工作无关的异物混了进来。这么说来,刚才那群人怎么看都像一般民众,对于杀手而言只象是路旁的小石子。虽说往往也会发生被小石子绊倒的情况。



「你的工作是清除垃圾吧!在搞什么东西啊,你这拖拉鬼。」



包括蛇的责骂声也在脑中二播放出来。如果老实报告今晚的行动,更会被蛇骂做无能吧。光想到如此就令她叹气,心窝一带剌痛。由蛞蝓看来,蛇与青蛙都同样令人厌恶。只不过对蛇的情感更象是同类相斥。



「……所以。」



蛞蝓在黑暗中舔了舔嘴唇,下了一个决心。



——我不帮忙猎杀水黾。



——反而是要帮助水黾,我今晚就是为此才来这里的。



——只要能得到水黾帮忙,杀死青蛙跟蛇又有何困难?



蛞蝓在内心里偷偷策谋的这场叛变,拉拢异能者作为伙伴是必要不可缺的一环。在难以确知对手是否具有异能的杀手业界中,这次的任务可说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追捕的对象保证是个异能者,而且要与之接触也只有今晚。



此一汇聚了多重偶然的奇迹之夜,蛞蝓认为这是命运要她反叛。



如果水黾能顺利干掉青蛙当然是最好,但是现实似乎并没有那么简单。蛇曾摆着一张苦瓜脸,分析这场战斗是对青蛙有利。既然如此,还是得主动投靠孤立无援的水黾才行。虽然她并不清楚这么做能使战况好转到什么地步。



只是,今晚蛇的一句话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蛞蝓最不能原谅的,就是有人骂她无能。



就在她彷彿想使不满爆发而站起的瞬间。



理应空无一人的一楼大厅里,一道人影来临。



一名彷彿拒绝黑夜的纯白少年,由外头走了进来。



就像推开门帘一般,他「推了一把」入口的玻璃,悠悠然地现身了。



被推开的玻璃板象是被切割开来,倒在地板上,碎片飞败。



玻璃就像不合时节的雪,妆点了少年身边。彷彿要没玻璃板碎裂的巨响一般,少年为一楼带来寂静,又再次消失于黑夜之中。



「呜~嗡~呜~嗡~」



少年戏谑地用嘴巴模仿起警车的蜂呜器。在黑暗中也能清楚看出他的服装、发色都是白1色。染上纯白的少年像指挥棒般挥动手电简的淡淡灯光,走在一楼中央,接着站在柱子之间,立刻又掉头走向楼梯。蛞蝓慌忙缩起身体,但是少年看破一切地说:



「似乎有人在那边哩……不不,一定是我想太多了。」



少年刻意装傻,语气装模作样。但不同于语气,声音却像嘴里塞了东西一般含糊不清,似乎不方便说话。



「哎,自言自语,自言自语。」又重复了一遍之后,少年散步似地朝蛞蝓方向走去。



「呃~对了,我叫做翠鸟,躲在那里的人是谁啊?」



语气平稳,不合乎现场气氛地开始自我介绍的少年,令蛞蝓讶异得哑口无言。



少年自称的名字,可说蛞蝓身处的业界中的常识之一。听到这个名字没有反应的话,最好怀疑自己记忆是否被人操作了。



有名到能被如此揶揄的杀手悠哉地走过来了。



不管是青蛙、蛇,还是水黾都远远不如这名宛若活神话的少年。



少年符合其一袭白色装扮,是名奇迹的体现者。



为什么这么厉害的家伙会出现在这里?



脚步声逐渐接近楼梯背后。蛞蝓抱着头,感到混乱。



该怎么办?该怎么办?会被杀,会死。跟他眼睛相对的话,即使毫无理由也会被杀死。



也考虑过对他开枪,但距离太遥远了;可是大胆靠近的话,又会被反击。



左摇右晃,不安分地徘徊的手电筒的圆形光芒照亮了蛞蝓眼前的墙壁。



蛞蝓撝着嘴巴,依然无法掩住惊叫,而且她也逃不了了。溢出的惊叫一直残留在嘴边,不停压迫着蛞蝓。不知道他是不是本尊,也许是想假借传说威名的冒牌货。但既然知道这个名字,肯定是与蛞蝓同业界的人士。



万一他真的是本尊的话……



颤栗的想象使得她脑子陷入一片空白,白光闪耀不停。异常明亮的光芒不安分地在眼前闪动,更煽动了蛞蝓的不安。如果翠鸟的性格真的如同传闻一般……



被这道光照到的瞬间,蛞蝓就确实会被处理掉。



在被号称最强「异能者」的少年「翠鸟」看见的那个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