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页 很久以前与现在,于某处(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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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是上课中,鹿川成实却热衷练习转原子笔。
就一名国三生来说,在这即将面临升学考试的十一月里,这般上课态度真的没问题吗?不说别人,连她自己也感到担忧。可是担忧归担忧,手指动作倒是没停过。转呀转地,原子笔不安定地旋转不停。
第四节课是数学。声音沙哑、兼任足球社顾问的男老师以宛如要刮磨粉笔的力道在黑板上写公式。他那有如鬣蜥的脸孔五官平坦,跟他趁着学期开始新买的无框眼镜一点也不搭调。
成实耳里听不进这些难懂的公式,她向来抱着「用功是头脑好的家伙才干的事」此一奇妙论点,认为与其捕足缺点,加强天生优点才是积极且正面的做法,并对此深信不疑。也因为如此,她认为自己没有必要用功。
但是这么一来,不得不思考的问题是:「我的优点又是什么?」然而这并没有困扰成实很久。
因为她马上得到了结论:「努力练习转原子笔就对了。」
说不定,能做如此想的乐观个性才是成实的真正优点吧。
数学老师暂时停止讲课,等同学们抄黑板,并将视线朝向某个无人座位。机械式地抄写笔记的成实受他视线吸引,也朝该座位瞥了一眼。
同时,在心中想着某位朋友的事。
——偶尔去探望他一下好了,虽然那家伙很讨厌别人去他家。
嘿嘿傻笑一番,成实在心中拟定了放学后的计划。
不久,课堂结束,仿佛盛暑死在马路旁被晒干的青蛙一般,成实上半身整个趴到桌子上,但随即仿佛注意到了什么,猛然抬起头来。明明离放学还早,却已经有学生准备要回家。该名学生所具有的不仅男生受吸引、连女生也深深羡慕的飘逸长发从成实眼前滑过。
是巢鸭凉。她一边拨弄着略带斜度的整齐浏海,往走廊方向离去。她手提书包,似乎对早退一事没半点愧疚,但这已是稀松平常的光景,其他同学对此亦不甚关心,顶多看她一眼,很快又回到与朋友的聊天之中。
成实也不例外,但与其他同学不同的是,关于巢鸭去向,成实心中多少有个底。
哎,其实也没关系嘛——成实脸上浮现讽刺的微笑。
她的视线朝向那个椅子上积满灰尘的空座位。
——比起那家伙,巢鸭同学跟我都算优等生啰。
——毕竟这间教室里,有个同学在这三个月来还没到过学校半次呢。
半梦半醒之间,听见「啊……啊……啊……」的声音。一边迷迷糊糊地说着梦话:「我最喜欢……」,一边爬起身一看,发现巢鸭正在我的房间观赏A片。
在各种层面的意义下,我又再次倒下了。
我再度清醒时,已是好几分钟后。身穿制服的巢鸭依旧坐在床上,眼睛直盯着电视画面。由于她背对着我,我难以得知她现在有何表情,同时我也害怕知道这件事。
基本上,巢鸭本来就是个满可怕的女生,可怕到令我犹豫是否该向她的背影出声打招呼。
「啊,石龙子同学你醒了吗?早安。」
巢鸭回头看我。她总是一脸柔和神情,乍看是个亲切的人,但是在整个电视画面映着裸体大姊的背景衬托下,看起来只如恶梦一般。
拜托别把DVD盒摆成肩型秀给我看啊,我要哭了喔!
只不过就算真的哭了,也只会令巢鸭开心而已,所以还是忍住了。
「我…我说你啊!」
「早安。」
带着不由分说的压迫感,巢鸭再次向我打声招呼。她…她真的超吓人的啦,我不是在开玩笑喔!
「早…早安。」
「嗯,虽然该说『午安』了。」
一打完招呼,巢鸭又转头面对画面。还打算继续看吗!
「为什么你在我家!为什么在看片子!」
重点是,究竟她是怎么进来的!该不会打破窗户了吧?就算是也不意外。
难得我偷偷制作了许多用来迎击侵入者的陷阱耶,趁我在睡梦中闯入的话,我就没办法使用了嘛。
……虽然说,万一真的用了,说不定会遭到难以想像的超级报复,所以没派上用场也完全OK。我偷偷地放心了。
「我来探望石龙子同学呀。附带一提,这部片子是石龙子同学的喔。」
这种事我当然知道!重点是为啥看起来了!
「石龙子同学,你这种片子都不藏的吗?大剌剌地摆在架子上耶。」
「……因为没人会来我房间嘛。」
我妈不知道有多少年没进我房间了,今天她又为了集会与宣教活动出门。自从「那一天」以来,为了弥补我这个儿子的失礼举动,她更是积极进行宣教活动。唉唉,真是够了。
顺带一提,这是我第二次让女生进房间——正确而言,是被女生擅闯房间。第一次是成实。
那家伙也是发现了写真集就兴奋到不行。女生对这种东西也有兴趣吗?真意外。
「呐呐,石龙子同学。」
「啥…啥事啊?」
「这个人长得跟我很像耶。」
巢鸭一脸欢欣地指着在画面中展现赤裸身躯的女性。
我夸张地呛到,灵魂差点随着由口中喷出的飞沫离去,连忙按胸口忍住。
「而且你还买了好几片同一个女优的片子。」
「绝…绝没有这回事喔!」
「石龙子同学比较喜欢这么大的胸部吗?嗯~我还差一点点呢。」
巢鸭光明正大地摸摸自己胸部,与画面中的女优大姊做比较。
实在很不可思议,曾经如此不想死的我,现在竟然恨不得赶快死了。
「算了,成长期还没结束,所以你放心吧。」
「那 真 是 太 好 了 。」
要我放心啥鬼嘛,我已经丢脸丢到想大声喊叫,拔腿逃亡了咧。
「对了,石龙子同学喜欢学校泳装吗?」
「我什么都没听到,也什么都听不到。」
我又拉着棉被盖头躺下,用力闭上眼,世界陷入一片黑暗,这样就好。
「这是因为以前你看过我的裸体的关系吗?记得我那时泳衣是拿在手上,对嘛?」
「那么古早的事情,我早就忘了。」
「如果我明天在黑板上写下这些片子的片名,不知道会有几个男同学有反应喔~?」
「我知道了!我说就是了!总之拜托你先关起来吧。」
我认输了。我踢开棉被起身,向巢鸭拜托,意外地,她立刻点头答应。
「嗯。」
巢鸭拿起遥控器,停止播放。这名女优前阵子刚退出AV界,我带着惋惜的心情,看着画面消失——慢着,怎么是暂停啊!拜托,直接关掉不是很好吗!她该不会想用这画面当背景聊天吧?
巢鸭毫不顾忌地爬上床,坐了下来。两人的距离瞬间拉近,令我感到困惑。
「你来我家目的是什么?来欺负我的吗?」
「石龙子同学是不是误会我了?你以为我是个爱欺负人的孩子吗?」
哪有误会,怎么看都是个面带微笑,用指甲戳别人伤口的家伙。
「因为你都不来学校,所以我来探望你了嘛。刚才我不是说过?」
「……是说过没错。」
「这个给你,是伴手礼。」
巢鸭不知握着什么,将拳头伸到我面前,张开,手心握着一颗戒指。是一颗纯白的、仿佛漫画中会出现的新娘婚戒。我没见过多少戒指,但从这颗戒指闪烁的光芒看来,应该便宜不到哪儿去。
「这是伴手礼?怎么看都不太像耶?」
简直就像真正的结婚戒指嘛。
「嗯,要随身不离带着喔。」
巢鸭紧紧握住我的手,同时将戒指交给我。冷不防被巢鸭触碰,被握手,手指被勾缠,让我紧张得动作僵硬。但仔细想想,似乎也没啥拒绝的理由,便接受了.
……戒指吗,「随身不离」这句话总让人觉得很可疑啊。
「你不来学校是因为讨厌上学吗?」
巢鸭拉回话题的方式真突然啊,她的对话总是单方面地进行。
「呃,并不是那个因素。」
我才想知道碰过那么可怕的事情,却还能平心静气地上学的家伙神经是怎么长的呢。
万一在上学途中被袭击的话该怎么办?如果同教室的学生或老师里有跟杀手有关连的家伙该怎么办?我再也不想碰上那种杀个你死我活的局面了。可能的话,说实话我谁也不想见。
但我也知道,继续像这样茧居在家终究无法改变现况,因此……
「文化祭你也不来吗?」
「……不知道。」
又到了这个季节吗?虽然说今年要准备升学考试,其他同学应该也不会那么热衷吧。
「手痊愈了呢。」
「呃,你说我的手吗?其实有几个地方还会痛……别捏我啦。」
巢鸭硬是把我的手拉过去捏一捏。很痛耶。接着又上下摸我的脸颊。被她肆无忌惮地触碰,害我心中小鹿乱撞。但我知道,对这家伙,不行。
我的理性对我大声疾呼:「不能轻易相信这个人!」虽然是很勉强地。
「你好像瘦了,明明天天都窝在房间里。」
「嗯,毕竟我没吃多少饭嘛。」
在家中吃不到营养午餐,反而变瘦了。住院期间也因为压カ大,胃肠状况很不好,勉强吞进肚子里的餐点都吐了出来,几乎只靠点滴供给营养。
「既然如此,一起去吃饭吧?」
「嗄?你说啥?」
「要不要一起出门?」
巢鸭对我伸出手,也像是要我学狗表演「握手」。
「什么意思?」
「咦?我想跟你约会呀。」
「约会」,一意识到这个词的瞬间,胸腔火热起来,全身血液集中于该处,脑子变得昏昏沉沉。
突然被人说这个词,眼睛差点惊讶得变色了哩,这可不是比喻喔。
「石龙子同学应该从来没跟人约过会吧?」
咕哇,为啥这家伙的每一句话总像是用指甲戳我最柔弱之处啊?
「呃,应该……有吧?」
如果和成实一起去吃午餐算是的话,就算有吧。
「但是,去外头吗……」
「外头怎样?」
巢鸭以她的水亮亮的大眼凝望着我,令我感觉半规管似乎快失衡了。
不仅如此,还让我莫名地感到喘不过气来,只不过后者似乎不是来自恋爱情愫。
「出门的话,可以看到我兴奋得蹦蹦跳跳的模样喔。」
「是…是有点想看……」
「像这样。」
巢鸭站起来,张开双手转了一圈。制服裙子如圆盘状飘了起来,但力道仿佛经过精密计算一般,恰恰好看不见裙子里面。不用说,无论我再怎么努力睁大眼睛,就是看不见。
「秘诀就是让小裤裤显得若隐若现喔。」
「果然是故意的吗!」
但即使知道她是故意的,反而更有效果是怎么回事嘛,因为我是个国中生吗?可恶!
「所以说,要一起出门吗?」
语毕,巢鸭又一溜烟地回到我面前。要我去外头持续忍受若隐若现的诱惑吗?
多么具有魅力的提议啊!但……
「……我还是害怕出门。」
我老实说出真心话。因为我真的不知道自己何时会遭到突袭。
不知道何时会招惹莫名奇妙的组织,引发生命危险。
过去的我曾经很羡慕这种状况,实际碰上了却只会让我神经衰弱,甚至害怕到连窗帘也不敢拉开。
「那么,就由我来保护你吧。」
这发言多么可疑啊,但同时却又是如此之可靠。
我想像不出有什么家伙能打败巢鸭,她就像是立于比争夺胜负的庸俗行为更高次元位置上,难以相信她跟我同样是国中三年级学生。
「不…不必了。嗯,我知道了,我会考虑看看的,但今天请让我拒绝吧。」
「是喔~?真遗憾。」
虽然她的语气听起来一点也不像在遗憾。
「不然,在里面约会?」
「呃,我听不懂你的意思啦。」
「好吧。」
巢鸭立刻起身,拍拍裙子后面,走向房间入口。
看来她本来就打算只要我一回绝就回去吧。
「等你想出门时就通知我一声喔,我会好好保护你的。」
「呃,嗯,拜托你了。」
如果开始倚赖她的「保护」,就等于被关进笼子里了。
但反过来说,巢鸭也比任何人都更可靠,这就是有钱人的力量吗?
说不定,巢鸭本身也是个超能力者……不,这应该不可能。
……啊,对了对了,现在说虽然有些太晚,总之我是个超能力者,拥有一种名为「Repaint」的异能,效果是能够改变眼睛颜色。另外,由于某种因素,我失去了右眼。
好,说明结束。
我跟在巢鸭背后,走上走廊前,低头望了一眼房间入口的地板,网子仍然展开,设置的机关似乎没有松脱或被破坏的痕迹,我略感放心地离开房间。为了制作那个陷阱,可是花了我不少时间呢。
走廊上一名身穿白桃色浴衣的女性靠墙壁站着,记得她叫「白羊」。跟在医院时相同,她脚边摆了一台巨大卡式收音机,腋下夹着一捆纸,由两侧看来,像是镇上的地图。
头上的耳机也依然健在,只不过不知为何,她的脸颊显得有些绯红。
「啊,原来你也在啊。」
老实说超丢脸的,刚才与巢鸭的对话多半都被她听见了。
「这是我的工作。」
这似乎是我初次听到她的声音。白羊小姐的声音很好听,给人某种不同于冷漠的清爽感。话说回来,她那略施薄粉的侧脸真是超美的呀,不由得拿邻居家总是浓妆艳抹的不良少女来作比较。那位大姊的脸蛋虽也算长得不赖,但含有过多反社会情节的浓妆令人心生畏怯。
白羊小姐正在看数学教科书,似乎是我的,一见我们出来,她立刻双手阖起书本抛向我。我对她为何看教科书感到疑惑,于是开口问了。
「只是借来看看而已,国中数学即使现在看来,也不怎么简单呢。」
说完,白羊小姐笑了,真意外,我以为她是个表情少有变化的人。
「要我教你吗?」
巢鸭一旁插嘴。白羊小姐态度突然变得冰冷,回道:「不必了。」她们俩的态度不像主从,也许私交很密切。
「好吧,我要回去啰,我还会再来的。」
还要来吗?我表情微妙地目送巢鸭们走下楼。
两人离开后(我曾考虑过她们是怎么打开门锁的,但害怕得到结论,便放弃思考了),我坐在房间的椅子上咕噜咕噜转动,本想伸手关掉一时暂停的A片画面,但前臂感到剌痛,所以作罢。
相反地,把手伸往桌上电脑的电源开关,将之打开。
为了不被巢鸭等人留下的气氛与气味所迷惑,我挺起胸膛,抬头看天花板,深呼吸一下。
「接着嘛………今天也来构思真正的世界改革计划吧。」
在等候电脑完成开机程序的这段时间里,我碎碎念着这句恐怕旁人听来很脑残的话语。
凭着天生灵巧与努力练习,蛞蝓只花了两周就学会用左手拿筷子。
但是她还是难以忍受吃饭时感受到的不协调感。
举例来说,吃拉面时,光拿筷子就足以费尽她的全力,只好将碗公摆在桌上进食,但是这种不合餐桌礼节的行为总令她如坐针毡。蛞蝓讨厌吃饭时还要忍受这种不安感,因此最近老是选择串烧类小吃当做餐点,如果是这种食物,即使用单手进食也没有问题。那一天,她也是来到小钢珠店旁停车场的移动烧烤摊购买迟来的午餐,好不容易练习的筷子依然没有机会表现。
右侧长袖随风飘摇,蛞蝓已习惯了他人视线集中于该处。蛞蝓买了三根鸡肉丸子,马上解决了第一根,将竹签朝小钢珠店的墙壁丢出。
竹签尖端笔直撞上墙壁,立刻又反弹回来,掉在停车场地上。蛞蝓咂嘴一声,离开烧烤摊,拾起竹签,接着又回到原位,喃喃自语地说:
「唉,真想吃拉面。」
「想吃,就去吃嘛。」
在小货车里烤着食材的年轻男子回应蛞蝓的自言自语。蛞蝓啃着第二根鸡肉丸子,刻意忽视他的发言,只在嘴里小声回答:「能去我早就去了。」
低头望了一眼右边袖口。也许是因为失去的方式太独特,蛞蝓所幸并没受到幻肢痛侵扰。
杀手本行等于失业了,失去同伴与惯用手,也失去了信用,蛞蝓仅存的只有少少的储蓄,与对巢鸭的复仇心。不论时间如何积累,足以在眨眼瞬间令心灵发狂的庞大复仇心也永远不会消逝。但也见不到达成复仇的一丝曙光,只能任由光阴飞逝。老实说,这三个月来的生活光是习惯失去手臂的生活就已费尽全力,根本没有多余力气去实行报复计划。
况且,巢鸭凉的身边随时有「白羊」护卫。
在她号称与翠鸟旗鼓相当的异能面前,蛞蝓形同无能为力。
像巢鸭那么疯狂的女人,除了蛞蝓以外,肯定也招惹了不少仇恨,蛞蝓仅是这群复仇者的其中一名罢了。这几个月来,她领悟到靠正攻法是没办法达成愿望的——而且,还是在日常生活中领悟了这个道理。
只剩一只手的蛞蝓弱到连她自己也感到可笑。一开始,光是挥动手臂就足以使她失去平衡,当场摔倒。大脑的感觉是以具有双手作为前提,这种感觉深深烙印在脑中,现在身体想以此为依据来行动就会产生错误。手臂这玩意儿意外地沉重,失去一只手大大地改变了蛞蝓的身体平衡,虽然透过训练也多少习惯了,现在大脑已经意识到「失去」手臂的事实,但跟过去相比却毋庸置疑地弱化了。
要拚上性命还不敢说,但如果只是单纯地斗殴的话,恐怕连一般人也打不过吧。
「没办法达到……藤木源之助(注:漫画《剑豪生死门》的主角,武功高强的独臂剑士)的境界吗?」
——如果我也拥有超能力的话……
蛞蝓眼神游移不定,沉浸于梦想之中。
如果拥有翠鸟般的异能的话,或许她的复仇就能达成吧。光听描述,他那号称「最强」的能力并不让人觉得有什么了不起,实际碰上却是惊悚无比。
翠鸟的能力并非单纯的切断,而是能使物体瞬间移动。
虽然没有确定证据,但由业界的传闻听来,他的异能的真面目应该是能使一切物体移动一公分。一公分,乍听之下只是个微弱、不可靠的数字。
但,仅仅让人的手指往前移动一公分,就会断掉;眼珠子被挪移一公分,就会失去功能。对人体而言,一公分的瞬移超乎想像地强大。瞬间移动此一异能运用在决斗甚至杀人时,这种用法可说是最有效的——蛞蝓羡慕地想。
「现在的我跟巢鸭打架,搞不好也会输呢。」
「我们不卖鸭肉喔。」
烧烤店男子又回应了。啰唆死了,我早知道啦——没说出口,蛞蝓在心中如此咒骂。
「这位客人,我看你老是在这里,你的工作是?」
而且还伸手碰了蛞蝓心中不想被人触及的部分,在上头留下指纹,害蛞蝓差点将鸡肉卡在喉咙里。「做什么工作?」打从蛞蝓出生以来,这个问题向来难以作答。
「正在寻找新工作中。」
说不出现在没工作,蛞蝓含糊回答一番,年轻男子也支吾地说道:
「辛…辛苦你啦。」
蛞蝓看了一眼右手,「对啊。」心不在焉地回答,将最后的鸡肉丸塞进嘴里,离开原地。
一方面是不愿意继续讨论这个话题,但另一方面,蛞蝓也另有目的。
小钢珠店停车场里还有另一家卖章鱼烧的移动摊贩,小货车上贴着一张征人启事,底下写着营业时间与时薪。但蛞蝓对这些并不是很在意。
杀手时代的存款所剩不多,当务之急是先找到工作再说。
但是愿意雇用只有一只手的蛞蝓的地方并不多,至少,想去公司上班已成天方夜谭。
车内有个看起来约十七、八岁的年轻女孩正在翻动章鱼烧。现在还是上学时间,应该不是工读生,也许是这家摊贩的女儿吧。化妆虽浓,俐落的动作倒是令人佩服。
用小刀戳入人体要害的动作跟翻动章鱼烧的方式很相似。
蛞蝓心想:「这份工作我应该做得来。」于是走向章鱼烧店,开口:
「请问……我只有一只手,愿意雇用我吗?」
先表明自己的难处。年轻女孩看了一眼蛞蝓的右手,又瞧了脸蛋好一阵子。
比起手,盯着脸蛋瞧的时间更长。蛞蝓不懂女孩视线的理由,感到困惑。
蛞蝓退后一步,静待事态发展,不久,女孩竖起拇指,说:
「采用。」
「如此轻易决定真的好吗?」
蛞蝓左手拉拉右手袖子,女孩笑着继续翻动章鱼烧。
「当然没问题,完全OK啊,重点是你长得很可爱。」
「咦?」
「可爱店员做的章鱼烧,应该会有很多男人愿意买吧?」
「……可爱吗?」
想起自己曾被过去的同伴青蛙揶揄:「就用你的脸蛋跟身体来当做武器如何?反正你也没有其他优点了。」蛞蝓低下头,并非感到怀念,而是感觉似乎有某种苦涩汁液由臼齿底下渗透出来。
蛞蝓对青蛙与蛇两人的愤怒,由他人之手终结了。
此一酷似复仇的情感即使透过别人的手洗刷,也无法令蛞蝓的心感到舒坦。
蛞蝓想:「若非自己亲手复仇,果然分毫的价值也没有。」
「这位大姊,你的名字是?」
「米原麻衣(Maibara Mai)」
「简称起来是MaiMai,今后就拜托你啰,Mai Mai。」
被乱取绰号了。
蛞蝓之后是蜗牛(注:「MaiMai」有蜗牛的意思)吗?蛞蝓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你做过章鱼烧吗?」
「没有,这是第一次。」
此外也没做过其他打工,蛞蝓的工作经验只有当过杀手。
「那你今天先招揽客人好了。」
「招揽客人?」
「就喊『要不要来份章鱼烧啊~』之类的,大声喊吧,别输给对面的烧烤摊喔。」
女孩朝向烧烤摊,从背后推了蛞蝓一把。蛞蝓擦擦鼻头,很不好意思地轻咳了好几声后,掀起钝重的嘴唇。
「要不要……来份章鱼烧啊~」
蛞蝓嘁嘁喳喳地朝空无一人的停车场小声咕哝,细小声音被苍凉北风化成的扫帚当成垃圾扫去。蛞蝓搔搔头想:「明明就没人,招揽什么客人嘛。」
「零分。」
年轻女孩替蛞蝓打分数,此一分数制的评价使蛞蝓胃部灼热起来。
青蛙也常以分数评价她的工作。
最高分拿过二十分,但大部分的情况都是零分。
边回想往事,蛞蝓咬紧牙关,脚趾使力,身体略为前倾地,
「章——!鱼——!烧~~~~~~~!」
死命的出声大喊。完全忘了原本目的似地,蛞蝓大声喊叫。
连烧烤摊小哥也探出头来,以为发生了什么事。
喊完之后,蛞蝓挺直腰杆,回头望着雇主。
「像这样?」
女孩发愣了半晌,很快又微笑起来。
「没想到Mai Mai连个性也很可爱嘛。」
见到蛞蝓一脸疑惑的表情,女孩更是笑个不停。
经历过这段小插曲,三天后,「正职」的委托找上门来了。
「石龙子同学完全对我产生警戒了呀。」
理所当然吧——?在一旁默不作声的白羊内心感到可笑。
与白羊并肩坐在后车厢的少女巢鸭凉啪嗒啪嗒甩着脚,一副静不下心来的样子。今天又是还没放学就擅自离校,在外头四处乱逛后才回家,性格如此奔放的她,白羊必须紧紧跟在身旁才行。白羊深深感谢自己并不是担任她的家庭教师,而只是个护卫。
白羊当巢鸭的护卫已有好几年,一开始在心中嘲笑自己的雇主——巢鸭之父对女儿过度保护,但很快地,连她也改变了看法。
巢鸭的精神彻底偏离常规,这并非来自教育或洗脑,而是天生的。
为了替她偏执的性格与过分充足的行动力做善后处理,像白羊这样的人物可说是不可或缺。
「难道没有一下子就取得信赖的方法吗?」
「这种事还是要从小地方累积起吧。」
白羊挑选无关痛痒的词语作为回答,心不在焉地望着车窗外的景色。若论个人情感,白羊其实是颇厌恶巢鸭凉的性格与行动,对石龙子这名少年甚至感到同情。
如果有人愿意以远超过至今薪水的金额当做报酬,委托她杀害巢鸭凉的话,白羊肯定会毫不犹豫地背叛巢鸭,展开行动。但不管经过多少年,就是没有这种委托到来,渐渐地,白羊成了巢鸭家专属的杂事处理专家。
「我才不相信这样就能恢复他对我的信赖呢。」
即使行动从来不经大脑,少女头脑的灵光度却是一等一。白羊深深觉得这个事实对少女而言是幸运,对周遭其他人却是种不幸。巢鸭并非没有常识,她只是轻松地忽视这些罢了。
「姑且不论这个,那个AV女优叫什么名字啊?那个外表跟我有点像的。」
「您是指猪狩友梨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