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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页 鸭与蜥蜴的眼(2 / 2)




「你……」



想说「你是谁」的瞬间,另一道声音在我脑中响起。



是的,直接,并伴随着有如直接敲打头盖骨的震动。



【我是白羊。你听到我的话了吗?如果身边有人,就麻烦你别做出转头乱看的举动。】



依照后半指示,紧急将差点转起的头打直。虽然勉强的动作造成脖子负担,头脑还是动了起来,问号朝四面八方飞去。



怎么回事?



难道是……超能力?



能直接将讯息插入脑中的超能力,是心电感应吗?



而且是白羊小姐,所以说,跟踪者果然是巢鸭家的人吧?



「妈,怎么了?」



『还敢问怎么了,你突然离家,大门又被人撬坏,我当然担心啊!』



【好歹说我是姊姊吧。】



她原本的声音再度于我脑中响起。看来她的能力肯定是心电感应。食科康一和隼似乎听不到这个声音。只不过毕竟是巢鸭,难保不会趁医院动手术时在我头脑里偷装什么机器,但假如真的做过那么有趣的大改造,迄今为止一次都没用过,这也不太可能。原来这就是白羊的超能力吗?太好了,运气总算到我身上了。



另外,那么苍老的声音要说是姊姊,实在太勉强了。



「是你家人吗?」



仓科康一插嘴。我将子机移开脸旁,「是的。」说谎。



「是我母亲。没想到她看见我被人带走,居然就追了上来,太有活力了。即使我这个不良儿子夜间游荡也还是关心我,你这个做爸爸的应该懂吧。」



配合白羊撒谎。而且还故意触及对方讨厌的部分。



「追归追,似乎还没有报警,幸好幸好。」



「什么,原来那辆车是你老妈开的吗?哇喔~」



隼语气平板地说,她肯定不信吧,仓科康一也ー样。



「去确认一下外头有没有车子停着。」



「是是。」



隼从门边走向窗户,确认围墙外的状况。我趁现在掉头跑出的话,应该能逃离房间,但接下来才是问题,隼很可能立刻追上来开枪。这次她站稳了脚步,恐怕无法期待子弹射偏。



在这个节骨眼上逃跑是下下策。



『喂喂,石龙子,你有在听吗?』



【我只能单方面传送讯息,听不到你心中的声音,请见谅。】



「啊,有有,我有在听啦。」



我假装着急地回答。现在我该一边假扮母子对话,一边说明状况吗?



就这么做吧。利用白羊小姐来突破这个难关。



「真的有耶。啊,的确是跟踪我的车子,明明中途已经甩开了,她怎么找到这里的。普通的老妈有这般本领吗?」



「妈,你等ー下。」



移开话筒,转头回答隼:



「我家老妈一点也不普通咧。具体例子就是,她在我身上装了发信器。」



仓科康一的脸色产生若干变化,因为这句话很可能是真的。



巢鸭声称伴手礼赠送我的戒指应该就是发信器。被绑架前偷偷带出来,就是期待这个可能性。毕竟她特别强调要我随身不离带着嘛。如果真的是,光想像她是抱着何种动机将装了发信器的戒指送给我,就令人发抖。只不过这种问题还是事后再来考虑,对胃比较不痛苦。



「喂喂,我回来了,久等了。」



『真是,你为什么会来这么远的人家家里玩啊?也不去上学。』



【花了不少工夫才追上你。啊,我是遵照大小姐的命令来的。请放心吧。】



提到巢鸭大小姐命令的瞬间,反而觉得离安心与信赖更远了。



「你这死老太婆很啰唆耶,别跟我提学校的事。」



『竟敢叫我死老太婆,你这没用的儿子好大胆子。』



【杀了你喔。】



对不起~



「呃……所以说是怎样啦?别随便打电话给我嘛,很丢脸耶。」



我在意仓科康一的表情,偷偷观察他的脸。仓科康一似乎在评估来电者,老瞪着子机。一样身子趋前,靠在桌子上的手交叠在一起,手指动个不停。



『你现在在……呃……』



「仓科先生家。门牌不是有写吗?」



『对对,你现在在这位仓科先生家里吧?这是怎么回事?看起来简直像绑架一样,我很担心你才追过来的啊。』



「唔……绑架?你太夸张了,不是这样啦。」



『真的吗?你的脸才刚受过伤,我很担心啊。』



「真的真的,这次不必担心。」



『那你还要不要吃晚饭?今天你爸不会回来,不需要的话,我就自己简单解决了喔。』



这个人真的很擅长变声呢。当我感到佩服的时候,她原本的声音又在我脑中响起:



【我不清楚你那边碰上什么状况,需要我帮忙吗?】



「要要要……慢着,今天能放我回家吗?」



离开子机,向仓科康一确认,对方摇头。也是,当然不会放走吧。



「呃,妈,我今天要住在这里了。」



『住下来?怎么不先跟我说一声,会不会太麻烦人家啊?』



【被软禁了吗?真棘手呢。】



「对不起啦,嗯嗯,你只是要问这个吗?这点小事就打电话过来,会不会太……」



『你说什么,如果要在仓科先生家叨扰一晚,我不去跟人家打招呼怎么行呢。妈妈都到附近了,我立刻登门拜访。』



【仓科康一这名男子现在在你面前吗?】



「不,不必了啦!你这样反而会造成他的困扰,你说是吧?仓科先生。」



我没移开电话子机,直接对仓科康一说话。等于告知电话另一头他就在我身旁。仓科康一含糊地点头,看着他的动作,我等候白羊小姐传送声音过来。



【了解了,仓科康一就在身边。】



没错,就是如此。接还得转告白羊小姐一件重要的事情才行……嗯~



「对了妈,拜托你的信件帮我寄给大人物了吗?」



白羊=信件。虽然童谣里吃掉信的好像是黑羊。兜这么大圈子她懂我的意思吗?太阳穴一阵阵剌痛,压力发挥了头环效果。



『信?你是说,要寄给音乐老师的那个?』



【要我传送讯息给仓科康ー吗?】



哇,她听懂了。感谢白羊小姐的优秀洞察力,我猛点头。



「对,就是那个!结束通话后就立刻帮我寄喔,拜托啦。」



『真拿你这孩子没办法,哪有孩子使唤老妈的呢。』



【我了解了。一挂掉电话我就立刻传送声音给仓科康一吧。我知道你的能力,所以猜得到大致状况。】



「对对,那就拜托你啦,妈。」



『是是。』



【那么,挂上之后十秒,我会送出讯息。】



哔。我装出嫌老妈烦人的表情,结束通话。



「对不起,我妈就是爱操心。她似乎以为我被绑架了,所以才追上来的。」



「其实也不算错。」



我跟隼两人啊哈哈地笑了。附带一提,她手枪的枪口仍压在我的后脑部。要是她开玩笑不小心扣下板机的话,我的脑袋就会被轰掉了咧。



从三个月前的那一晚起,环绕我的性命都太轻如鸿毛了。



「好,拿出来吧。」



「拿什么?」



「发信器。国中生带那种东西,受家长管制,不觉得压力太大吗?我很温柔吧?」



隼从背后伸出手。犹豫了一会,反正也没时间了,便交出戒指。虽然要我交出巢鸭送的礼物还满不舍的,但我也没忘记手枪就抵在我头上。



隼收下戒指,把手抽回后,我对仓科康一开口:



「对了,要我证明能力是吧?我本来不怎么想展现,既然事非得已……」



仓科康一的眼神又变成观察我全身的模式。



挂断电话后十秒是吧?不快点不行。



我轻轻呼口气,有意识地让眼神变化。



下定决心,用手遮住左眼。



夸张的动作,故弄玄虚的停顿,一切我都研究过了。共通点只有眼睛颜色会变化,没想到不断模仿某人气动画主角的成果,竟然能活用在这种地方。



也许人生真的没有无意义的时间哩。



灌注过去至今累积的心意,移开左手,往左侧全力伸展。



仓科康一的双眼注视我的左眼。不知道有朝一日,能不能进化到在我的眼睛变色时发出效果音啊?没有声音毕竟还是无色无味了点。



「这就是使用了能力的证据吗?……真显而易见啊。」



见到我绽放着妖异色彩的左眼,仓科康一说。



由于预告的十秒已经逼近了,无视仓科康一的发言,我擅自开口:



「就让你见识一下我这只眼的一小部分能力。3、2、1……看吧!」



迎接零秒的同时我竖起手指。



拜托你了,白羊小姐。



将命运委交他人的手指,轻快地在室内弹出声音。



与此同时,仓科康一的眼神变化,我的谎言重画了他的猜疑心。



突然之间,仓科康一剧烈地左右转头,仿佛在寻找什么、确认什么似地。与刚才直接听到白羊小姐的声音时,我想做的反应完全一样。我不知道她传送了什么声音,但她确实在十秒整后完成工作。



仓科康一对我的左眼报以惊愕眼神。我故弄玄虚地歪着嘴唇,眼睛泛出笑意。



偶尔也该换你被人骗了。



时间经过十秒左右,仓科康一脑中的「声音」似乎结束了,他将不知不觉间站起的屁股坐回沙发,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肩膀仍然微微颤抖,手掩着嘴,嘴唇曝嚅:



「竟然是……相同能力……」



仓科康一深受动摇地喃喃说着。被追问就麻烦了,我耸耸肩,不多作说明。



「谁知道呢?戏法秘诀就是赚钱秘诀,没有魔术师会主动秀出戏法底牌的。」



仓科康一要求的不是洞察力,而是超常现象。



为了演出这个,我的「Repaint」是不可或缺的。如此完美活用这个异能,这应该是第一次吧?我好像听见左眼总算呱呱坠地的声音。



「……退下。」



仓科康一声音低沉地对隼下指示。抵在头部的枪口退后,隼本身也回到墙壁旁。一回头,隼饶富兴味地看着我的头。



表情似乎在问我做了什么。



……呼……哈。允许的话,我真想躺在沙发上抱着肩膀发抖啊。



总算度过这个难关了,好歹还能活到下一个检测站。



无从得知正为了能活下来而感动万千的我的心情,仓科康一开口:



「明天的对决就拜托你了。」



明天?比赛在明天?差点吊起嗓子反问。



但是好不容易才跨越障碍,绝不能让人看破我的动摇。



我拚命将惊讶吞下肚,眼睛注视仓科康一。



「明天是吧?」



「怎了?」



「我得去学校准备文化祭哩。」



似乎当我在开玩笑,仓科康一皮笑肉不笑地回应。



我为了吓吓他,选择在这个时机使左眼颜色恢复。仓科康一见到我的变化,表情变得微妙。或许还半信半疑吧。我装成连他这种心理也看穿似地,讽剌地对他露齿一笑。



见到我的反应,仓科康一心虚地低头。



「我赢的话能拿多少报酬?能收现金吗?」



难得能得到一笔难以想像的钜款,错失这个机会,恐怕再也无法跟白鹭对抗。



没办法超越这种戏剧性状况,我所期望的命运就开展不了。



「当然,我会准备一笔国中生怎么花也花不完的金钱。」



对普通的国中生来说或许如此,但我很怀疑那对我来说是否充足咧。



「我还有另ー个东西想要。」



「是?」



「我如果在明天的对战获胜,就给我这个女人。」



拿刚才隼给我的照片秀给仓科康一看。被照片遮蔽着,我看不见仓科康一的表情。



「啊,我是说如果还活着的话。」



我补充说明。照片对面发出了笑声,不知含有什么意义。



「放心吧,她目前还算没事。」



「喔,还活着啊?」



稍微放心了。



「当然啊,我可没这么残忍。」



你凭哪张脸这么说咧。仓科康一明显地装傻。



「总之,为了明天的胜负我这边也会做各种准备,虽然是否能有成果还是未知数。」



「我知道。即使不这么做,我也会取得胜利的。」



从沙发上起身,明天吗……明天到来前,我必须想出办法来「欺骗」黑白棋的对手。我哪来那么多诈欺点子可以用啊。



难关一个刚过一个又来,压力逼得我又想吐了。



……不,等等。



「今天请在这里住下吧,我已经准备好房间了。」



「多谢啦。」



感觉像是在说:「别想逃喔。」没榨取到钱以前我也不会逃的。



我第一个骗的对象就是新兴宗教教主,真是个好兆头。



离开房间后,隼也跟在我身边,接着用手肘戳我侧边。



「怎么了,原来你不是在开玩笑,而是真的爱上那女人啦?」



在走廊上隼主动攀谈。她带着平常笑容,手绕过我肩膀感情融洽地抱着我。



害我在这紧张刚结束、想松一口气的时刻,即使想休息也休息不了。



一边用手肘推开隼,叹了一口疲倦的气。



并不是这样,但我也懒得说明,改提起其他话题:



「不说这个。今天才刚抓来的家伙,明天就要让他决战,你们也太夸张了吧?」



不是应该多检测几次,以期慎重吗?虽然我也多亏于此得救了。



我对关上门的房间发牢骚,隼回答我:



「又没关系,反正你输了,就抓另一个家伙来对战就好。」



「下一个?喂喂,你们想比几次啊?」



「刚才提过的那个叫木森高雄的大叔,不管仓科康一想挑战几次都接受。对木森高雄来说,那个奖品一点价值也没有,可是仓科康一却每次都肯花大把钞票来对战,所以当然停不了也不想停啰,就这么简单。你也是乱枪打鸟的一颗子弹罢了。」



隼拍拍我肩膀,由玄关离去。与我不同,她并不住这里。



「赢了就大赚一笔,输了就掰掰,懂了吧?晚安~」



隼挥手告别,消失在走廊转角,中途将象牙摆饰品撞到地上,连忙将之摆回去,我装成没看见。



赢了就赚一笔,这对我来说也一样。



金钱,还有那个女生。虽然没有强烈动机救她,但是……



「装成不知道的话,感觉余味很糟啊。」



因为我知道她是谁……好吧,我的房间在哪呢?



「我带您去房间。」



「唔哇!」



突然有人叫我,我吓得后跳一步。仿佛一直潜伏于走廊暗处似地,仓科夫人(暂定)突然现身。而且还站在我身边。仿佛从阴影中冒出、不具存在感的夫人无声无息地走上通往ーー楼的楼梯,也没对我说「请跟我来」。我主动跟上她了无生气的背后。



上了二楼,被引导到前方的房间。仓科夫人轻轻点头后,立即下楼。这是常备的客房吗?我疑惑地进入房间。



房间里的灯点着,约有六坪大小,地板是冰凉的木板。床摆在窗边,左手边则有衣橱。门边墙壁上有座木制小楼梯,可爬上顶阁。抬头看这座楼梯,总觉得很令人兴奋。如果我年纪还小的话,恐怕马上就爬到顶阁设立秘密基地了。



除了床与桌子以外,没有其他家具,但大小与气氛已经很充足了。



「接下来……在窗前挥手试试吧。」



我试着与白羊小姐接触。那个人不可能直接打道回府,一定是躲在外头某处监视仓科家。我像个笨蛋一样大大地挥手。



仔细一看,窗户外设有防范入侵的铁窗,但我想她还是会用某种方法跟我接触。最惨,就算她打掉铁窗我也不惊讶。



充分地挥了一阵子,我离开窗户,如果她没看见该怎么办?没有白羊小姐的协助,我刚才想到的黑白棋必胜法就无法成立。反之,如果有她帮忙就等于必胜,总之得先想办法说服她才行。在我担心她是否肯出动时,屋顶传来某种攀爬声。



突然之间,有一名穿浴衣的女性贴在窗子上。



啪嗒一声,像只跳起的蚱蜢一样黏着。



「唔哇喔啊啊呜啊…喔…喔…喔?」



我差点吓得跳起来,仔细一看,是白羊小姐。



发现是我认识的人,更是惊讶,两脚发软。



用力贴在窗玻璃上造成脸孔变形的白羊小姐作动作催促我快点开窗。因为她的脸很有趣,我犹豫了一下,只不过不快点打开的话,她好像要宰了我,于是我乖乖打开窗子。白羊小姐的脸挤进铁窗缝隙,变得有点像扁平热带鱼脸。



「晚安。」



白羊小姐平淡地向我打招呼。接着歪着头,一语不发,仿佛在等候我的反应。她该不会想这样对话吧?虽然说,似乎也只能这样对话,总觉得很超现实咧。



不知该对她说什么才好,我烦恼一会,决定先互相说明状况。



「请问……是巢鸭拜托你来这里的吗?」



「她命令我来的。」



强调两者不同的说法只让人感觉很讽刺。



「这就是当人奴才的难处。你又为何会来这里呢?」



「呃,这个嘛……」



我一边思考该怎么说,说明今天傍晚到现在的经过。白羊小姐从中途开始不停叹气,我想像不出她叹气的理由。



「你真的被诅咒了。」



听我说明完毕,白羊小姐首先如此断定。她的脸颊一直贴在铁窗上。等话说完时,脸上应该会有两道纵向痕迹吧。



「呃,你是指巢鸭吗?」



「算了,换个方向想,有机会娶到有钱老婆也不错。」



我们两人的对话完全搭不起来,听起来她应该是在讲巢鸭的事,可是我刚才的叙述跟巢鸭有什么关系?



「对了,你对仓科康一传送什么讯息?」



「刚好放在里面的卡带里有这个,所以对他传送般若心经。」



说完,得意地举起卡式收音机。她手上的这台是我第一次实际见到的卡式收音机。看起来多么酷啊,被角敲到头的话,头骨无疑会被粉碎吧。



「话说回来,我一开始还真的吓到了呢,原来是白羊小姐的超能力就是这个吗?」



至少不会是那种天天梦想着在虚空捎来的远方讯息与突然造访的神秘声音引导下,少年的命运产生剧烈变化……之类的展开,被幻听附身的青少年所具有的干净、正当、无污染的疾病之一吧?就算是以前的我,好歹也没那么严重。



我只是以为自己是被世界选择的豪杰,但还不至于妄想自己是救世勇者!



五十步一百步。



「嗯,是啊。反正在业界中很有名,能力本身公开也无妨。」



言外之意是除此之外她什么也不会说。白羊小姐以锐利眼神望着我。



这个人所具有的气氛也跟翠鸟有一点像。



「其实,要我直接带你回去并不困难……」



她看着我的脸,眼睛眯得像线条一般。



「但是看着你的脸,总觉得你似乎并不这么期望。」



她的眼睛似乎具备着看穿我心思的功能。我站在窗边,没有勇气回望白羊小姐,转头望着墙壁,喃喃地说:



「我想参加刚才提过的赌博黑白棋。」



「为了获得大笔金钱?」



我觉得只会引来混乱,所以说明中并没有提到金发女。



「为了展开某个巨大游戏,我需要钱。」



为了推动连对手脚底都构不到的现况,为了乘上浪潮,无论如何我都需要这笔钱。



「只要拜托大小姐,想借多少都没问题。」



「不,我不想拜托巢鸭。」



利息太可怕了,那家伙绝对会要求我用金钱以外的东西偿还。



「我想也是。」



也许是跟巢鸭相处久了,白羊小姐似乎想像得到一堆例子,她嘻嘻笑的、也像是嘲笑般的声音随着外头冷风吹入,那是一种美丽、又像带着寒气的声音。



「所以,我无论如何也要在赌博黑白棋中获胜。」



「你想说,为此需要我的帮助,是吗?」



「……你没猜错。」



有这个人的心电感应(暂定),我就能确实得到胜利。



只要把最棒的棋手想到的每一步送到我的脑中就好,这就是我刚才想到的必胜法。黑白棋里很难有超越这招的作弊方法,为了拜托她帮忙,我就算五体投地也在所不辞。我跪在地上,死缠烂打地拜托。



「拜托你!」



白羊小姐困窘地低头看着我右脸缠着绷带的部分,轻易地答应了。



「可以呀。」



她答应得很爽快,我虽很感激,却也觉得没劲。



甚至还有种不好预感。



对于不是雇主,也不是大小姐的我,她未免也太合作了吧。超任游戏《课长岛〇作》里也说过,好处背后必定有鬼。



「你应该不会在事后才来讨债,要我帮忙或要我偿还之类的吧?」



「当然没有这种事,反而算是相反……吧。」



「相反?」



白羊小姐眼神看远方,明显感觉到她不想直接面对我。



「我欠你一份人情,一份很巨大的人情。所以我很乐意帮忙你。」



「咦?人情……?」



完全没有这个印象。我疑惑地问是什么,白羊小姐坚决不说,如果她泄漏出去的话,似乎会使她的立场有困难。跟她有关的人物……不会又是巢鸭吧?



「请问是跟巢鸭有关吗?」



「鸭鸭。」



这句话很流行吧。主要在巢鸭家附近。



「总之这很常见,也可能很快就厌烦了。」



「厌烦?厌烦什么?巢鸭该不会是想拿我玩敲积木吧?」



「差ー点点。」



「会被当成剑玉耍——!」



就算回去,幸福也依然远离我,反而更像新的灾难的开始。



可是,巢鸭一直都很恐怖,现在才来害怕也无济于事,比起这个,我更应思考迫于眉睫的黑白棋作弊问题,这个方法真的万无一失吗?



「……啊。」



能在黑白棋中连胜的超能力,也许跟我想玩的把戏一样吧。



对手恐怕也能使用心电感应。漫画为了演出精彩与防止老套,很少见到这种情况,但拥有相同异能的人很多也不奇怪,倒不如说没有才不自然。



如果真是如此,我的前途又堪虑了。有道是「一日之长」,即使是同一招作弊方法,对方想必更高明。这个策略真的没问题吗?就像隼输给婆宿一般,策略之中很可能潜伏着某些漏洞。不安感又开始由脚底蔓延上来。



「你的策略需要一个很强大的棋手。很不幸我并不擅长这种游戏,无法在这方面帮你。」



「咦?我还没说明过策略内容吧?」



「是没有,但我大致能猜得到。」



这个人该不会也能听见我的心声吧?虽然就算追问她也只会说:「这个嘛……」就敷衍过去。没有超能力者愿意口头说明自己的能力的,理所当然。



虽说这方法本来就任谁也想得到,只差没超能力没办法实行罢了。



「或是干脆拜托仓科康一帮忙也可以啊。」



「先别急,我有个朋友应该能帮忙,我先问看看。」



「咦?你认识黑白棋高手吗?」



「嗯,只要那个人肯帮忙的话,基本上必胜无疑。」



「……但如果对方用同一招,靠电脑作弊的话,我们就输定了。」



「这个嘛……」对于我的担心,白羊小姐也只是故作神秘地微笑。



「就算真的输了,我也保证会扛着你逃走的。」



还附带保险。只不过,看她如此全力协助的态度,实在很怀疑究竟有什么问题啊,我不败老实接受。再者,我也怀疑她那对细手真能扛起我吗?但觉得这个问题很愚蠢就没问了。话说回来,我真的愈来愈像个被抓走的公主,这样真的好吗?



「我了解了,这部分也交给你了。」



「好的,只限这一次,不管你吩咐什么我都乐意帮忙。」



「……呃,你到底做了什么啊?」



无视我的问题的白羊小姐脸离开窗户,转过头去,低头看道路,确认是否有人影。冷得足以使人眼角冻结、换上一身冬季装扮的十一月晚风造访我的房间。



「万一你在晚上被人带走就难以追踪了,所以我会在外头监视,请放心休息吧。那么,明天见了。」



说完,白羊小姐爬向屋顶。但,她爬到一半突然又停住,只有头扭过来。



「啊,有句话忘了说。」



「什么事?」



我乐观地以为她想道晚安,白羊小姐表情骤变。



「堆补七啦(对不起啦)。」



模仿外国人语气道歉了,而且她还直接跳跃,消失于夜晚的道路上了。



临去之际,她那仿佛想说「我道过歉了喔」似地,满是辩解的表情烙印在我的眼底。跑到窗边寻找白羊小姐的模样,但是身穿樱花花瓣图案和服的女性已消失于黑夜之中,只留下室外晚风吹得我一身哆嗦。



平安归来——这句普遍的话被冷风吹上墙壁,淡淡地溃散了。



我的平安到底在哪里?



深夜时分,有客人造访巢鸭家。车子在家门口停下,首先下车的是名白发少年。正确而言,是戴着白色假发的少年。少年左边太阳穴贴着一块大大的纱布,其他伤口已经痊愈,恢复原有的俊秀脸庞。



他穿着下摆过长的白色长袍,手腕脚踩上挂着类似咒术师装饰品的饰环。在黑夜之中,少年有如漂浮空中的棉毛一样纯白。他取下袍子的兜帽,使耳朵暴露在外。



接着下车的少女也是一袭白衣。如果说先下车的少年翠鸟像个贤者,少女白鹭就像个虔诚的信徒。她身上披着纯白长袍,手缩在袖子里,深深戴上兜帽,只露出脸部。翠鸟先走向门前,回头望了一眼白鹭,觉得她看起来就像个白魔导师。



「虽然本质是黑心魔导师。」



翠鸟嘟囔了一声,静静等候白鹭。白鹭装模作样地缓步而行。实际上白鹭健步如飞,担心运动量不足,她每天都在房间里跑上三个小时,若问她为何不在外慢跑,理由是「长了ー对漂亮翅膀的女人总不能在外头拚命跑步吧?」



由于长袍遮住了脚部,白鹭看起来不像在行走,反而像在浮游。这也算演出的一部分吧?翠鸟耸耸肩。就这样,花了很长时间,白鹭与翠鸟总算到巢鸭家大门敲门,早已在庭院旁待机的警卫立刻奔跑过来。



巢鸭家大门高大,翠鸟抬头望,很在意钥匙是怎么锁上的。壮汉警卫一见两人,惊讶地脸色大变。白鹭微笑,轻轻挪动下巴,示意他让两人进入。警卫立刻开门,慌忙跑进宅子里。



多半是为了通知巢鸭家主人,白鹭一行人到访了。



进入宅子,白鹭在入口处停下,翠鸟在她后方有段距离处待机。并看了躺在左侧红色沙发上的巢鸭一眼。巢鸭也发现了翠鸟,面无表情地回望。由于她迟迟不肯将视线移开,所以翠鸟也错失了转头的时机。



互望期间,翠鸟想的是那名曾痛揍过他一顿的少年。听说他也对白鹭挑衅过,翠鸟知道少年已经选择了「这边」。



只凭他那微不足道的异能,究竟能办到什么呢?



与每周爱看的自然节目并列在一起,翠鸟深深期待着少年的成长。



不久,由设置于中央的宽广楼梯上传来慌忙跑下楼的声音。下楼的中年男子是巢鸭的父亲,是ー名有着略塌的圆鼻子,眼角若干下垂。脸颊有皱纹,白头发很明显的壮年男性。脸庞虽与女儿不相像,同样给人一种柔和印象。剪得很整齐的短发在奔跑中变得凌乱。



「这不是白鹭大人吗!您怎么不先通知我一声呢?我一定会先出门迎接,不,是亲自上门拜访您啊。」



「没关系的,是我有事来拜托你。」



白鹭微笑望着气喘吁吁跑来的巢鸭父亲。



白鹭的访问着实很突然,父亲动摇的心情尚未平复。



同时,在白鹭背后,巢鸭躺在沙发上蹦跳不停。



似乎很无聊。



父亲发现女儿也在,僵住。见到巢鸭父亲的反应,白鹭也跟着回头,对话暂停。接着,白鹭转头回来,露出暗藏玄机的笑容,父亲则畏缩地低下头。



「你家女儿真可爱。」



感觉这句话里似乎也隐含深意。



「呃,承蒙您赞美……」



巢鸭还在蹦蹦跳,这次是脸朝上躺着跳动。



「那么,您今天来是为了……」



巢鸭继续跳,连身边的项圈也一起弹跳起来。



达到耐性极限的父亲开口:「抱歉,暂离一下。」走向女儿。



「凉,你先回自己房间。」



「人家讨厌爸爸这么说——」



「听起来很假喔,凉。」



父亲搔搔脸颊,他从不对女儿发脾气。巢鸭此时停止跳动。



「我也不喜欢被人叫『凉』这个名字~」



「嗯,嗯,可是……这是爸爸烦恼很久才取的名字呀。」



「妈妈不是想叫我凉子吗?那个名字比较像女生。」



「嗯,呃,是没错,这种意见也很重要,但语感听起来不是很好。」



父亲似乎想转移话题,环顾周围,发现护卫不在女儿身边。



「白羊去哪儿了?」



「嗯~去办事。」



「用不着派她打杂,我们家不是有很多人供你差遣吗?」



他要求白羊尽可能留在女儿身边,他就是为此才雇用白羊的。



「爸爸放心啦~嗯。」



巢鸭下巴陷入沙发里,以闷闷的声音回答,心不在焉地与父亲的对话,注意力似乎放在其他事情上。



父亲在意起白鹭,回头。白鹭面对着父女俩高雅地微笑,那种安稳的压迫感令人胃部紧缩。



「总之你现在可以先回房间吗?爸爸有重要的客人。」



「我知道,那两个人我都认识。」



巢鸭抬头望了两人一眼。父亲了解到巢鸭并不打算移动,放弃也似地回到白鹭身边。巢鸭父亲并不信仰白鹭,但将她视作重要的客户。



「抱歉。」



「没关系的,我可以说话了吗?」



「是,不……站着谈事情太失礼了,请两位到……」



「没关系的。」



白鹭又重复一次,父亲背部缩了起来,舌头麻痹。



只有嘴角挂着微笑的白鹭进入正题。



「你的朋友当中,有个叫做木森高雄的人足吧?」



「咦?啊,是的,高雄他怎么了?」



出现意外的名字,父亲讶异。



木森高雄是巢鸭父亲的同学,在某个圈子里是个有名的浪荡子。他特别喜欢赌博,夜夜热衷于其上,花钱如流水,很难说是个正派人士。



难以想像这个与白鹭全然无关的名字为何会从她口中说出。



「听说你这个朋友最近很有办法呢。」



「呃,是,听说是如此。」



「据说他不只自己的性命,连『人』也拿来当赌注了。」



内容虽一点也不值得夸奖,白鹭的语气却显得雀跃。静静听着对话的翠鸟脸色不是很好看,他对这种近乎人口买卖的行为抱持着厌恶感。



「我很想参观他的游戏,最近能带我去吗?」



父亲又大为惊讶了,虽然他并不把白鹭当神,但是这个发言也还是很令人意外。基本上,白鹭不是个会主动在外活动的人。没有必要的话,她讨厌主动露脸。即使是来巢鸭家,也顶多一年一次、甚至不来的稀奇事。今天可说连续发生了两桩稀奇事。



父亲甚至担心地想着:「外头现在该不会抢在冬天之前先下雪了吧?」



即使感到动摇,父亲还是答应了。



「没问题。记得明天就有一场比赛。」



「这样啊,事不宜迟,明天就去吧。」



「也可以带我去吗?」



巢鸭不知不觉来到身边,探头望着白鹭的脸。大感意外的白鹭睁大眼隋,小退一步。女儿奔放不羁的行动使得巢鸭父亲脸色大变,喊着:



「凉,快…快过来!」



无视于父亲的拚命招手,巢鸭一动也不动。冷静下来的白鹭眼神神秘地由正面低头看巢鸭。两人只在三个月前事件发生前的一个月直接见过一次面。



「凉不行,你乖乖待在家里吧。」



「为什么?」



「还问为什么,这种事对你来说还太早。」



翠鸟窃笑地想:「父亲总是最后一个知情的。」



「没关系嘛,就带她一起去吧。」



白鹭帮忙说情,原本偷笑的翠鸟立刻「呕恶……」,在没人听见的范围内发牢骚。只要是跟巢鸭凉这名人物打过交道者,无不将之视为难缠对手。



父亲看看白鹭的脸,接着又看看女儿的反应,两者都满脸笑容。



「……我知道了。但是,凉,你ー定要把白羊带在身边喔。」



「嗯,好啊。」



比起轻易点头的巢鸭,翠鸟对白羊这名字更有反应。虽是同行,几乎没直接见过面,倒是常有机会听到这名字与传闻。翠鸟现在才知道原来她被巢鸭家雇用了,夹杂讽剌与佩服,他想:「手上的牌可真多哪……」



白鹭对巢鸭投以故弄玄虚的视线后,转过身去。



「那么,明天再会了。希望届时那段时间对大家都有帮助。」



事情一说完,白鹭马上就要打道回府。父亲慌忙地说:



「请问您上门来,就只为了这件事吗?」



「就只为了这件事。抱歉,这么晚了还打扰你。」



与来时相同,白鹭缓步而行,翠鸟向巢鸭父亲点头致意,快步离开宅子。父亲跟在白鹭后面送行。只有巢鸭留在原地。



「府上女儿……」



在房子外,白鹭故弄玄虚地停顿下来,看了巢鸭之父一眼。父亲以为她要对女儿的失礼行为抱怨,做好心理准备,但接下来的话却与猜测大大不同,十分家常。



「今年要升学了吧?辛苦啰。」



「咦?」



莫名蹦出这个有如邻居主妇闲聊的话题,令父亲的嘴张得大大的。



对他的脸,掩着嘴角笑的白鹭搭上车。留下表情莫名其妙的父亲,白鹭的车子在黑夜里朝着远方离去。



父亲一直站在外头,目送到车尾灯看不见。等车子踪影完全消失后,转动一整个僵硬起来的肩膀,带着无尽叹息回宅子里。



巢鸭又躺回沙发上蹦跳不停。父亲走到她身边,两人之间充斥着微妙气氛。只不过只有父亲这么认为,巢鸭只是不停蹦跳。



仿佛在模仿那时的蛞蝓似地。



觉得这个气氛难受,父亲随口提了个话题。



「白羊怎么还没回来?」



「她热心工作嘛。」



对于巢鸭令人费解的回答,父亲只觉一头雾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