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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页 谎言与杀意(2 / 2)


似乎在得意自己的推论正确。



「啊,我就知道。果然缩不回去呢。」



她说得轻松,听在蛞蝓耳里却好像锐利得能将耳垂穿洞一般。



缩不回来?这只不小心伸长的手?



那么,我一辈子都要在地上拖着手过活吗?



蛞蝓忍不住想大喊:「给我等等!」她望着辰野浅香,但对方就只曰笑。



「真的办不到呢。嗯……嗯——」



一旁嘟囔的白鹭似乎也忍不住笑。她闭着眼,嘴角不停抽动。



蜻蜓一点也不关心这项实验,他的视线只专注于白鹭手上的茶杯,等候一被命令就立刻行动。



「不只如此喔,你觉得很累吧?而且还是累到难以置信的程度,超可怕——」



蛞蝓默不作答。并不是想不出话可答,而是舌头麻痹了。



「连这点也猜对了吗?看吧,真的是很难用的能力啊。」



辰野浅香回头,对白鹭夸耀。白鹭默默放下茶杯,手靠在桌上托起腮帮子,观察蛞蝓。蛞蝓苦闷扭曲的额头上冒出冷汗,眼神湛满不安。



辰野浅香从口袋里取出剪刀。手指穿过红通通的握柄,刃部抵在蛞蝓的右手上。蛞蝓惊



颤,缩起肩膀,露出害怕的眼神盯着剪刀。



「你要做什么……?」



「只能剪断了,不是吗?不用剪刀喀叽喀叽一下,你会死喔。」



「剪断……手臂?」



「哼哼哼,我又不是美发师,当然不是要剪头发啦。」



讲了不甚高明的笑话,辰野浅香却一脸得意。相对照地,蛞蝓则脸色惨白。原本就不算健康的苍白皮肤,如今更染上病态的白色。她的嘴唇不住地细细发抖。



又要失去……右手?



这种事能容许吗?能忍受吗?蛞蝓的眼睛激烈地眨个不停。



「好啰——如果觉得痛就举手告诉我吧——啊,不过别真的举喔,别增加我的麻烦。」



蛞蝓上半身不由自主地挣扎,想躲避剪刀。



辰野浅香努努下巴,对蜻蜓下指示。蜻蜓不懂她的意思,只眨了眨焦点涣散的眼睛,歪着头。辰野浅香露出一脸受不了的表情。



「她要你帮忙压制那女人啦。」



白鹭帮腔。「啊,好。」蜻蜓总算行动。一动起来速度飞快,瞬间就将蛞蝓制伏。他抓住蛞蝓头部,将下巴压在床上。



疼痛固然不舒服,但被压制的事更让她想起过去那件事,更增强了蛞蝓的恐惧。再次贴上手臂的剪刀的冰冷感触使得右手跳起。



「没有麻醉,但别在意吧!靠着爱与勇气就能撑过去。」



「别这样,住…住手,别夺走我的右手,住手,住手!」



即使苦苦哀求,辰野浅香仍旧天真地喊着:「我要一刀干净剪断啰,看我的超干净一刀剪——」剪刀刃部毫不留情地深入透明右手与肩膀的连接处。接着,透明的肉被撕裂了。



被翠鸟切断时是一口气整个脱落,所以蛞蝓未曾体验手被撕裂的痛楚。剪刀顺利入侵,逐渐埋没入肉中。同时,手臂断面接触到空气,仿佛氧化一般痛觉也增加。每道刺痛都让蛞蝓的身体跳动起来,但都被蜻蜓压制住。蛞蝓口中发出奇妙的哀叫,却没人对她表示同情。



「爱与勇气,勇气与破灭,破灭与真实,真实与……咦?念反了吗?」



辰野浅香一边说笑,一边喀叽喀叽剪断了透明的肉。宛如正在享受充满干劲的工作,她的脸上浮现了愉悦。就像要将最后连接的皮撕裂般,双手一拧,用力扯断。在这个皮肤被撕裂的强烈冲击中,蛞蝓呕吐了。



望着她吐得满床都是的模样,「啊啊……」辰野浅香不悦地皱眉。



就这样,蛞蝓再次失去了右手。



体验到第二次好似被人挖走大半脑子的空虚感觉,蛞蝓趴在床上忍不住落泪。她紧抓着右手的袖子,被从断面汨汨流出某物的感觉撼动着心情。流出的血也是透明的吗?实际上「看」不见任何伤害。此一激烈伤痛只对当事者的蛞蝓而书是现实。



「已经可以了。」辰野浅香对着压制脸贴在呕吐物的蛞蝓上的蜻蜓下令,蜻蜓松开手。



「简单整理一下你的超能力吧:



1.能长出透明的右手。



2.集中精神的话,能让右手伸长到某种程度。



3.伸得愈长,体力的消耗就愈严重。



4.伸长的手臂无法恢复原状。



大致如此。真是个横冲直撞的麻烦异能呢。」



辰野浅香在狭窄的研究室里边走边解说蛞蝓的异能的要点。



蛞蝓无心聆听,只按着被切下的右手的伤口簌簌落泪。



「能够使用弹簧拳虽然很愉快,但不会重要的波纹气功就没用了(注:《JOJO的奇妙冒险》第一部主角乔纳森,乔斯达的招式)。为什么一个人只能拥有一种超能力呢。有什么理由吗?形式之美吗?从过去经验可知,塞太多反而会爆炸,真希望人类更努力一点啊,研究也大多都失败了。」



辰野浅香的解说愈来愈岔题。判断话题本身已经结束,白鹭开口作结:



「说明就到这边吧。浅香,我有话跟她说,你先离席吧。」



「是是是——喂,那边的,过来过来。」



辰野浅香一脸无奈地招手,蜻蜓立刻站起。像母鸡带小鸡地引领蜻蜓,辰野浅香离开了房间。要离开时,仍不停叨念着:



「想聊就去咖啡厅聊嘛。还吃掉了我的点心,怎么不早点回去嘛。」



但就算这么说,蛞蝓现在已无家可归了。



一瞬在脑中浮现猪狩友梨乃的身影,但蛞蝓立刻摇摇头,将之抹消。



等辰野浅香们离去后,白鹭提出正题:



「你现在不隶属任何组织吧?要不要来我这里?」



蛞蝓按着右手,声音蕴含怒气回答:



「不要。」



「哎呀哎呀。」



似乎早就预测她会拒绝,白鹭不为所动。蛞蝓接着叙述理由:



「你身边有翠鸟。我不想跟他在一起工作。」



蛞蝓对翠鸟并没有强烈的恨意。就像是被凶器杀伤,即使恨着凶手,对凶器本身并不会有异常激烈的敌意。对于被害者蛞蝓而言,巢鸭跟翠鸟的关系性就像如此。但面对翠鸟,她心中依然留有疙瘩。



「可是你招惹了很多人。这次你恐怕没办法活着复仇了喔。你真的还能从容拒绝吗?来我这边工作,好歹可以大幅减少这类担忧。」



被说中痛处了。蛞蝓虽然很想反驳「跟你无关」,但她说得没错。对于白鹭来说也许不是问题。但是对蛞蝓却是个大麻烦。再怎么逞强也无法改变事态。蛞蝓烦恼该怎么回答,原本尖锐的情绪也随之萎缩。



而且,当前最重要的是如何挣得生活费,觉得自己很没用的心情也使她支吾难言。



现在的蛞蝓等于待业中。不仅如此,她还失去了所有家当。



白鹭凝望着说不出话来的蛞蝓。



「现在有心情听我说话了吗?」



「……要说就说,反正我也随便听听。」



差点表示有兴趣,蛞蝓赶紧装出爱理不睬的模样。对方好歹是个新兴宗教的教祖,若露出兴趣,难保不会被找到弱点,攻破心防。



插图



跟以骗人为本行的女人唇枪舌战是不可能胜利的。



包含蛞蝓的戒心,白鹭仿佛找到有趣玩具的小孩子一般露出贼笑。



「今后请多多指教吧,『不可视光』。」



心想:别为我取这么丢脸的外号好吗?蛞蝓勉强虚张声势向她吐了吐舌头。



「啊——好无聊。」



无聊不会去学校吗?——她身边的白羊将头侧向一旁,小声吐槽。



平日的午后,巢鸭在自己房间里躺着。从深山的教团本部回来后,没什么事做,佣懒地度过午后时光。虽然是平日白天,却没打算去上学。白羊以冷漠眼神看着她,心想:基本上这个少女在集团生活中什么也没有学到嘛。



只知从学校学习课业的人,没有必要去上学。但如果她天天赖在家里,白羊照顾她的时数也会增加,说真的,白羊希望她能尽可能被束缚在学校里。回想刚与这名少女相遇时,这些年来不知不觉间从护卫到照顾生活起居,工作范围变得愈来愈大,不由得感到后悔。



「扭——呀——扭呀——扭扭——」



或许真的太闲了,躺在床上的巢鸭像只尺蠖般扭了起来。把头埋在枕头上,整张脸贴住后便一动也不动了。看到巢鸭静下来,白羊视线又回到市内免费赠阅的情报志上。将音乐会的表演情报全部扫过一过后,视线朝往桌子。从辰野浅香那里拿回来的石龙子的右眼漂浮于透明罐子里。



眼珠子凝视昏暗房间里的虚空,闪耀紫色光芒。



「河童——」



「我们这附近没有河啦。」



「呣。」巢鸭嘟着嘴,抬起头,扭扭陷入枕头里的下巴,继续面对无聊。她若能乖乖当个「有钱人家的大小姐」,相信很多人都会感到欣慰吧,可惜事情没那么简单。巢鸭翻了过来,重新在床上坐起。



「对了,她好像说过明天要去那里。打电话去问看看好了。」



懒惰地伸长了脚,想用脚趾钩住桌上的手机。但趾尖踢到手机,手机被踢到后面,变得更难钩到了。白羊此时感觉到巢鸭的视线,只好勉为其难行动,挪动膝盖,拿起手机,将之递给巢鸭。巢鸭光只是笑,却连一句道谢也没有。她一向如此。



白羊对巢鸭、对这个家所要求的并不是礼节,而是金钱。



反正她打电话一定又是想到什么坏主意吧。不抱任何期待的白羊继续翻阅情报志的页面。



见到展开光之翼的「圣少女」占据了整个右侧版面,白羊不禁苦笑。



——这个教团,意外地十分着重在地发展嘛。



「干得太漂亮了。谢谢。」



集会结束后,在接待室里我对猪狩友梨乃道出慰劳的话语。坐在对面椅子上的猪狩友梨乃轻轻摇手,说:「不会不会。」刚刚我所演出的是多亏有她才办得到的读心术,是虚伪的魔法。



两人都长时间不停说话,口干舌燥,难掩疲惫神色。



那些欧巴桑们话真的好多啊,说个不停,而我又必须贯彻平稳态度来回应,实在很辛苦。



有些主妇还让我想起自己的父母,不由得握紧了桌子底下的拳头。



附带一提,猪狩友梨乃小姐躲在集会场的长桌子底下。嗯,真单纯的技俩。



「…………………但是……」



有她协助的确帮了大忙,但或许太早了。



猪狩友梨乃不见得一直留在我这边。倒不如说,在她主动来帮忙我的动机达成后,大有可能马上拍拍屁股走人。这么一来,要如何重现读心术就是个问题了……算了,那时只好再跟她重新缔结契约了。



在我请她帮忙这次的集会活动后,曾有过底下这般对话。那是两个星期前的事了。



「当然可以呀,但希望你也能帮忙我寻找王子殿下。我能依靠的人只有你了。我来这里,就是为了这件事。」



猪狩友梨乃那时总算说出来帮忙我的动机。王子吗?



「那是你的恋人吗?」



由于她说得很直接,感觉应该不是,但还是有点在意,便问了。



猪狩友梨乃露出暧昧的笑容,歪着头回答,



「嗯……对方还没对我敞开心房。」



「喔……」



「麻衣小姐……不,说『蛞蝓』你应该比较清楚吧。」



「咦咦咦?」



不由得音高八度地感到惊奇。只不过我早就知道她们彼此认识,所以也没讶异太久。原来那个独臂杀手就是王子殿下吗……给人的印象的确不像公主。至少比我更不像。



「你跟王子殿下分散了吗?我甚至不知道你们会合了呢。」



「发生了一点事故,结果我们两人又被拆散了。」



配合我的说词,她故意选了比较有文学味的表现。原来如此,被拆散了吗?唔,只不过……



「我跟她在一个星期前还碰过面咧。」



「在哪儿?」



猪狩友梨乃紧抓着我不放。纤柔的手指擒住肩膀,像是被鸟爪攫获的感觉。



冷不防被她一扑,我差点倒到沙发上。两人维持着这种姿势,虽然多少令我有点害羞,我开始说明一周前发生的事。关于在停车场后方巧遇浑身是血的她的故事。



在这之后她又到哪儿去我就不知道了。听我说完,猪狩友梨乃叹气。



「原来如此……原来发生了这种事,难怪怎样都联络不上。」



「嗯……」



我心想:该不会被杀了吧?但没说出口。身受重伤又音讯不通的话,这么猜并不奇怪。这时我想起她能读心,想到这些的瞬间等于大声说出口。怕猪狩友梨乃感到气愤,我不由得紧张了一下,但她却完全没有反应。平时跟她交谈时总是被看透内心想法,但现在的她却好像只听得见表面的话语。



真奇怪。



「联络……啊。」



重新回到沙发上的猪狩友梨乃仿佛察觉了什么,眼神飘忽。



「其实原本就办不到吗……」



说完,露出自嘲的笑容。她们之间似乎也发生了许多事吧。



就算在我看来只是个疯狂杀人魔,但在其他人眼里却是挚友的情况也不是没有可能。



虽说,巢鸭不管在谁眼里都只是巢鸭。



「总之,找人就拜托你帮忙了……对了,另外还有一件事也先告诉你比较好。」



猪狩友梨乃郑重其事地对着我。



「其实,我的超能力现在十分不稳定。」



「什么意思?」



「能力时而有效,时而失灵。类似收讯不良的感觉。」



猪狩友梨乃伸出食指,在头上咕噜咕噜转。



什么意思?



「这只是单纯的臆测,我想,或许跟成实有关系。」



「成实?」



冒出意外的名字了。就算她们是姊妹,我压根儿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听到她的名字。



她就是如此和我所踏入的世界扯不上关系。



猪狩友梨乃眯细了眼,手指捏了捏下唇。



「成实跟我似乎共有这个能力。」



「不会吧……」



假如成实也拥有读心能力,我平时的妄想不就被看光光了……我不禁倒抽一口气。但冷静回顾当时的我。



其实有九成以上的妄想也全都说出口了,用不着读心也听得一清二楚。剩下的一成是色色的遐想。但若是连这部分也被看透的话,她早就不理我了吧。那家伙在这方面有洁癖。



不知是否看穿了我的想像,猪狩友梨乃含蓄地笑了,开口说道:



「所以说,现在的我的能力很不可靠,只能在状况好的时候帮忙……这样可以吗?」



「………………………………」



虽觉得怀疑她的说词是否全部属实的自己很讨厌,但在受了那么多伤害、看过那么多可怕场面后,我已经再也无法全面信任他人了。



事实与否姑且不论,只要先这么说过,日后不想协助时就能拿来当成藉口。毕竟她也不打算跟我同舟共济、同甘共苦吧。等到她的目的完成,就不会积极帮助我了。这时如果想推掉麻烦的话,就会宣称能力已经失灵。



如此这般,会怀疑这些算是正常的范畴。然而,如果老是被这种怀疑牵着鼻子走的话,反而是本末倒置,为寻求答案却忘了正题更是愚昧至极。



能实际感受到跟对方的距离感的人,只有自己。



虽然我无法立刻得出解答,猪狩友梨乃也有许多令人怀疑的部分。



即便如此,现在的我还是需要她的力量。



就算那是稍纵即逝、逐渐凋零的力量也一样。



「那就拜托你了。」



以上就是我们之间有过的对话。



「只不过我们毕竟不是什么大型组织,一直没听到什么消息啊。」



我为搁着不管的事找藉口,猪狩友梨乃温柔地笑了。



「用不着在意。我觉得只要留在你身边,就有机会跟麻衣小姐接触。」



本想说她有何根据这么说,但立刻想到了。「啊,巢鸭吗?」确实不无可能。但多么可怕啊,要我把鸭鸭同学算进计划之中,我实在没那个胆子。况且那个人是来杀巢鸭的吧?



这么想来,这真是个骇人的世界。但自己竟身处这种漩涡当中的事实更令我不可思议。



鸭鸭同学等集会一结束立刻就回去了。不知为何,巢鸭好像很中意海龟(算她倒楣),让她搭顺风车去上班了。附带一提,海龟一换装结束,又马上将把头巾缠到头上。或许真的很喜欢那个吧。



「对了,你明天有空吗?」



我问猪狩友梨乃,边思考被拒绝的话还有哪些备案。



「现在随时都很闲啊。」



「哈哈,那明天跟我一起出门好吗?」



虽也觉得她这时能使用能力,还一来一往地对话的效率很差,但单方面被读心的感觉也满恶心的,便正常地说出口了。猪狩友梨乃睁圆了眼,问我:



「你想跟我约会?」



「差不多。」



「真没想到我会被成实的朋友搭讪呢。」



猪狩友梨乃落落大方地笑了。只不过既然她现在能读心,想必也知道我内心的盘算吧。



虽然她语带轻松提起成实,但内心不担忧吗?听说鹿川成实现在住院了。自从上次猪狩友梨乃提起成实的事,我觉得有点担心,便去了一趟她家,结果竟得到这个回答。我也去过医院探病,但成实一直沉眠不起,等不及她醒来,我只好先回去了。从那次之后,我便一直找不到机会探病。当然,跟去成实家里询问状况时,被她母亲说了些有的没的也有关系。



那时我才想起我在街坊间算是个素有恶评的小孩。成实只是个性有点怪罢了。



总之,我还不知道她的详细情况。说不定被卷入什么事件了。



「你要带我去哪儿呢?」



「去听音乐会怎样?……虽说是去听摇滚乐团。」



离我喜好的音乐类型很遥远。我不怎么喜欢吵闹的音乐。



「当然可以呀。这也是工作的一部分,是吧?」



唔,我深吸一口气。表面上彼此都在微笑,心中却各怀鬼胎。



讨厌的发言。



当成工作的话,就得支付追加酬劳。算盘打得好精啊。



「我是认真的耶——我最喜欢美丽的大姊姊了。」



「谢谢。不然作为答谢,帮你在DVD外盒上签名好不好?」



「嗯,嗯嗯……这…这该怎么办才好呢……」



不知该高兴还是讨厌才好,签了恐怕就很难「运用」在某种用途上了。



「呃——关于签名就先保留……总之,明天麻烦你了。」



在她还留在身边帮忙的期间,有很多事想先解决。



我去演奏会场的目的只有一个:与明天开演唱会的团体进行接触。我想和属于该团体的继承了人类始祖血脉的人物见个面。不能放过这个好机会。



跟他已经先联络好了,所以没有问题。不可能有问题的。拜托了,什么也别发生啊。



被折断的食指好不容易快痊愈了。希望事情能和平解决。



我只能厚着脸皮,祈祷奇迹再度站在我身边。



「我可以接个电话吗?」



「想接就接啊。」



反正又没在跟白鹭说话,她想做什么都好。白鹭取出正在响的手机接听。蛞蝓眼神锐利,以略向前倾的姿势看着她。手机的液晶荧幕有细碎的裂痕。确认了来电者,白鹭扬起嘴角。



「是~我~……嗯?嗯,对,我是打算如此。啊,是吗?没关系呀。」



短短的电话之间,白鹭故作神秘地瞥了蛞蝓好几眼。蛞蝓既不清楚来电者是谁,也不了解她的用意,只两眼无神地望着她。意识不集中,疲劳感侵蚀了身体。看着得到与失去都宛如一场梦的右手,回想关于能力的说明。



仅伸长某种程度的距离,对体力的消耗便这么大,事后处理也很麻烦。果真如辰野浅香这女人的直率评论,这个异能没有想像中好用。蛞蝓忆起刚醒来便感觉到的疲劳,发现即使维持跟左手相同的正常长度,似乎也会消耗体力。看来,连平时让右手生长出来都不算个好选择。



结果还是落到与之前相差无几的境遇了。



一方面对于好不容易长出右手,却无法依照自己的意志缩回一事感到惋惜,但另一方面也觉得这种无法回头的异能的确很像自己的意识的延伸。蛞蝓接受了这个事实,冷酷地自我解嘲。



这时,讲完电话的白鹭将手机抛到桌上,问了蛞蝓:



「你真的不打算来我这里?」



「你没调查过我身为杀手的评价吗?」



蛞蝓又发出自虐发言,但得到的回答却有点意外。



「你杀死了蚯蚓,光这点还不够吗?」



「……他不是我杀的。」



蛞蝓老实申告。那是过当评价。



「他是被不认识的家伙撞死的。」



「嗯——是真的吗——?」



蛞蝓自认说了真话,却被白鹭当成谎言。



「算了,不管怎样都好。我喜欢你是因为你以金钱以外的目的为优先。我只收这种人,因为我很小气。」



言下之意似乎在说:她讨厌被人以拒绝他人邀约为理由要求加薪。



虽不确定白鹭是否在说笑,但她看起来的确很小气——蛞蝓偷偷抱着这种印象。



「现在来我这边还有早期加入特典喔。」



「入会费全免吗?」



「我可以巢鸭凉叫到你高兴的地方。」



蛞蝓的眼睛瞬时动个不停。或许是因为蛞蝓反应激烈感到愉快吧,白鹭做出大鱼上钩的动作。包括这个,她每个小动作都令蛞蝓不悦。



「我跟那女孩交情很好喔。」



「是吗?那你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但能呼唤巢鸭到自己选定的地方的确是个极诱人的条件。



因为精挑细选的话,说不定能引诱到使白羊的能力失效的地方。



「不过你必须为我完成一项工作,我才能给你报偿。」



白鹭提出条件。蛞蝓眯细了眼,闭紧了本想说话的嘴唇。



蛞蝓无意回答,摇了摇头,接着拾起床头桌上的笔。白鹭才刚觉得疑惑,蛞蝓已主动由床上翻落,身体右侧着地,于地上跳起,要冲倒她似地直线扑向白鹭。



比白鹭放下茶杯,摆出防御架式还要更快,笔尖已经抵在白鹭的脖子上了。这一连串动作虽令她呼吸有些紊乱,蛞蝓眼里闪着光芒,狞笑说:



「与其跟你交易,这么做岂不更快?」



蛞蝓绕至白鹭背后,笔尖戳在脖子上说。白鹭面无表情,身体动也不动,但很快又翘起另一边腿,啜饮茶水。俨然在表示自己从容不迫。



「的确是很合理的选择。调查报告说你脑子有问题,会这么做真让人意外。」



「就是头脑有问题才会满不在乎地威胁人。」



蛞蝓语带讽刺地回答,白鹭颤着肩膀地笑了。受此影响,茶杯内的水面震动。蛞蝓的注意力也跟着由白鹭的头部转移到茶杯之上。



彼此注意力都挺散漫的嘛——白鹭回头,不只嘴巴,连眼角也泛着笑意。



「你很正常嘛。真奇怪,明明就是杀人者。」



「正常?你说我?」



「这种缺乏一致性的个性,难怪会被评为三流杀手。」



假如她不是说「杀手」,而是说「废物」的话,或许喉咙早被刺穿了。



并非由于对白鹭的愤怒,而是因为那使蛞蝓想起过去同僚的设骂。



蛞蝓勉强克制怒气,不是用暴力,以口头回应:



「随你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吧。」



「难道你能否定吗?」



「不想理你。总之把巢鸭叫来吧。」



也许因为用来威胁的不是凶器,蛞蝓声音显得缺乏自信。



「嗯,好吧。」



白鹭很干脆地答应,开始拨打电话。把手机贴在脸上,爽朗地开口:



「嗨~是我~现在要不要一起去玩?咦,真的吗~」



白鹭把脸从手机上移开,转头看蛞蝓。仿佛对脖子旁的笔毫无所感。



「她嫌麻烦,说不想来。这种情况你会怎么邀她?」



「说有个有趣的东西,叫她过来。」



「有个有趣的东西,马上过来吧。」



直接转告了蛞蝓的说词。白鹭边听边点头。



实在很装模作样。而且头还故意动了一下,让笔尖戳进脖子里



「她说今天要上学耶。对喔,那女孩还是国中生。哎呀~我都忘了呢。」



「……算了。」



蛞蝓主动放弃了交涉。



把笔抛开的蛞蝓在床上坐下,仿佛一并要将痛苦与疲劳吐出似地深呼一口气,擦擦身上的冷汗。她完全不信任刚刚的电话内容。反正她根本没打到巢鸭那里吧。



白鹭不责怪蛞蝓的行动,又将一颗巧克力放进嘴里。



「先说看看吧。什么样的工作?」



会委托她的工作只有一种。白鹭将茶杯放到桌上,说:



「我希望你去解决一个叫鹿川游里的女人。」



听到熟人的名字,蛞蝓不由得抬起头来。白鹭虽装出毫不在意,但看得出她正在欣赏蛞蝓感到动摇的表情。翘起的脚尖轻轻摇动,放在膝盖上的手指打着节拍。



「我知道你们曾经共同行动过一段时间。所以我认为这样反而更容易解决她。」



怎么听都是相反。她挑选这名人选的真正目的若不是想测试蛞蝓,就是想玩弄她罢了。白鹭又伸手想拿巧克力,但已经被她吃光了。



她用拇指跟食指比出圈圈,从中窥探蛞蝓。



「对朋友下不了手吗?」



「朋友?劝你调查清楚一点比较好。」



心想:别随便乱讲好吗?蛞蝓急躁地否定,搔搔头。



想到她的行动的许多疑点,蛞蝓断然撇清彼此的关系。多少也像要说服自己。



「我接受了。只要杀死她就成了?」



她的说词很像小孩子在耍别扭。白鹭因而噗哧地笑了。



「你愿意接受,我很高兴。」



「但我不知道她现在在哪里。」



「我会通知你,放心吧。」



听到这个仿佛要阻断她的后路的说词,蛞蝓恶狠狠地瞪了对方。一边注意着她的视线,白鹭望着其他方向。蛞蝓也立刻移开了视线。



边捧着空荡荡的右袖,蛞蝓的视线在空中摇摆不定。



杀死猪狩友梨乃。



对方不是杀手,什么也不是。毫无招架能力的她,当然无法与蛞蝓为敌。



「最难杀死的对象是谁?总统?神明?超能力者?」



突然间,她想起了相当于师傅的杀手的话。虽然受他照顾的时间绝不算长,但由于他是个多话的男人,时常有机会听他发表想法。这是其中之一。



对于此一如同哲学般的问题,他这样解答:



「都不是,是熟人啊。因为到头来,我们毕竟也还是人哪。」



男子的声音在脑中播放完毕后,蛞蝓捧着一边膝盖。



将下巴抵在上头,深呼吸,闭上双眼。



感觉自己的心跳不存在于体内任一处,静静地反驳:



「我办得到。因为杀人……是我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