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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页 杀意与痛楚(2 / 2)




右手由那通道冲出来。



像条蛇一样弯曲伸展的右手,以人类肢体办不到的姿势朝后方延伸。就在蛞蝓发现这个事实,立刻回头的瞬间,浮在半空中的小刀划破了中央少年的脖子。蛞蝓身上的小刀在不知不觉间被夺走,右手基于「自我意志」犯下凶行。



没花多少时间,蛞蝓就理解了这是自己的透明右手犯下的杀人事件。全身剧烈地冒起冷汗,她睁大眼睛,凝视着看起来只像是浮于半空的小刀。



飞舞的刀子与倒下的少年,双方都引来尖叫。小刀依然执拗地刺杀少年。其他少年放下被刺杀的朋友想逃命,但刀子追上他们,由背后贯穿大腿。无视于蛞蝓的意志,右手凶恶地大闹一场。



右手每动个一次,蛞蝓就觉得自己的生命好像又流失一点,眼皮愈来愈沉重。忍着不自然急速增加的疲劳感,蛞蝓抬起脸来,一番天人交战后,决定先离开现场再说。只要蛞蝓奔跑,小刀也会跟在她背后。沾满血腥、浮于空中的小刀随着蛞蝓离去的模样,即使中间是透明的,也十足让人怀疑这两者之间的关联了。人群主动往左右退散,让出一条道路。蛞蝓穿过人群,朝人烟稀少处不停奔跑。



来到了会场外的森林公园深处,躲在浓密的树荫底下后,蛞蝓龇牙裂嘴地对右手大发脾气。



「你这混蛋,干嘛擅自……」



边将软趴趴地伸展的右手卷成一团,蛞蝓瞪着手掌,恨得牙痒痒的。右手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什么反应也无,甚至还将小刀抛到地面,假装自己是清白无辜的。蛞蝓自己才想大喊「人不是我杀的!」呢。



呼吸紊乱,意识犹如吸了水的棉被,变得非常沉重。不能放任伸长的右手继续存在。



蛞蝓捡起小刀,翻起右手袖子,将刀子握紧。左手发颤,刀尖像在画圆一样飘摇未定。不将右手切除不行。而且这次得由自己亲手抛舍右手才行。



这等于是在将复仇的根源理由重新翻掘出土。汗水涔涔,齿间喀叽打颤,苍白紧闭的嘴唇绷得发疼,蛞蝓想起砍下左手食指的情形,以那时的觉悟为出发点,让呼吸冷静下来。刀尖触碰到透明的右手根部,传来冰冷感触,使她一阵哆嗦,连刀尖锐利的痛感也重现了。



——明明就彻彻底底是我的一部分,别想……擅作主张!



带着恨意,将小刀刺入右手。随着噗吱噗吱肉被切开的感觉,有如开花般的剧痛接踵而至。蛞蝓的嘴唇痛苦扭曲,「噫…噫…噫……」地发出奇妙的哀叫,差点就要放弃,但她还是打起精神,忘我地将刀刃一刀砍下。虚幻的右手里头似乎没有骨头,要用小刀砍下并不算难事。即便如此,也还是耗费了数分之久。



噗吱,皮肤撕裂,听到右手完全断裂的声音。蛞蝓把小刀抛到地面,连同袖子握紧右臂伤处。由变得空无一物的该处当中,透明的鲜血不断淌出。



这是第三次失去右手了。不论砍几次都无法习惯这种感觉,蛞蝓无力地跪倒在地。膝盖猛烈与地面冲击,蛞蝓倒到地上,整个身体蜷成一团,拼命忍耐着痛苦。她的背时而抽动,泪水无止尽地滴落。



「好痛,好痛……」



额头贴在地面,蛞蝓哭着呻吟。不管再怎么咬紧牙关,也无法止住眼泪和哀喊。随着眼泪,从伤口流出的血液泼洒落在地面的右手上,使透明的轮廓显现。蛞蝓恨恨地瞪着由鲜血刻划出轮廓的那只手,朝向不特定人物低声诅咒:



「一定要……杀死……」



即使获得了新的右手,也无法为蛞蝓带来安宁。



反而更肃穆地增添了她的激动情绪。



然而讽刺的是,这或许才是蛞蝓所期望的。



鹿川成实住的是一间个人病房,有访客用桌椅和简易厨房,甚至还附带冰箱,室内另还设有独立的厕所,代价是一天数万圆的住院费。支付者不是鹿川家,而是由白鹭主动负担,为的是让自己与成实双方减少与人接触的机会。



来到房间前的白鹭通常会先等候。从翠鸟的报告或之后的情况看来,已证实了鹿川成实拥有读心能力。但是那项能力似乎不是随时都能发动。她本人也并非有意识地进行切换。由目前的情况调查起来,暂且也发现不出规律性。



若是能力发动中当然不能接近她。所以白鹭在来探病前必定会先做确认。让负责照顾她的护士先去病房询问病情或状况。



护士不知道成实有此能力,也不认识白鹭,单纯只是忠于职务。成实如果是能力发动中,就会明显露出异常态度,一脸惊恐地缩起身子,反应也会变得淡薄。白鹭就是靠着这种方式来确认。



「读心能力啊……哼哼哼,你在那里吗(注:动画《苍穹之战神》当中,具有读心能力的外星生物在窥视人类的心时如此发问)……」



在护士确认能力是否发动的这段期间,在走廊外等候的巢鸭向白鹭攀谈。



「对了,听说你想招募蛞蝓,是真的吗?小浅香告诉我的。」



从少女口中听见这个名字,白鹭笑了。



「嗯,是呀。虽然她会不会来还很难说。」



「白鹭小姐的兴趣是收集杀手吗?」



正确而言是收集超能力者。白鹭没特别纠正,回答:



「喜欢啊。例如说四大天王,或是欧利吉那鲁7(注:动画《枪与剑》中登场的团体)。」



试着把超能力者编成一个团队,其实这不是第一次。在教团成长到某种规模时,她曾成立过「十杰众(注:与动画《机械巨神地球静止之日》中登场的「十杰集」谐音)」,但在不到几个月内,几乎所有成员都死亡了,活下来的只剩翠鸟。



「那种用法,简直像在用免洗餐具嘛。」



白鹭叹气。超能力者的人数原本就少,没那么多余裕能东挑西拣,因此就连能力不是很方便、没什么大不了的家伙都雇用了。但良莠不齐的结果,就是灭团。



就这样,一度曾放弃的梦想,在历经一段不算短的期间后,最近又想开始挑战了,如今她底下也人才济济。



「对了,你为什么要杀Narupi的姊姊啊?」



虽然在走廊上,巢鸭毫无顾忌的大声发言引人侧目。一如平时,身旁的白羊贯彻不回应的态度,用耳机挡住耳朵,彻底装成没听见。



「因为我听说她姊姊也拥有读心能力。这种能力不应该让太多人拥有。」



跟姊姊比起来,她判断尚未成熟的成实较容易操控,所以决定将她留下。根据报告,姊姊的读心能力已开发得很彻底,所以更没有接收的余地。



被留下的成实总有一天能力也会觉醒,等到变得随时都能发动……想到这里,白鹭抬头望向天花板。



——到了那时,就将她处理掉吧,不然就送去加工,反正办法多得是。



「就看Mai Mai怎么选择了。就算她毫无所感地将朋友杀死……那也无妨。」



负责照顾成实的护士离开病房,与之交身而过般,黑与白,两名颜色形成对比的少女也行动了。「慢着,你别想动!」想跟在后头的黑色少女被白鹭推了回去。



「让你跟进来的话,我这三个星期的努力就泡汤了。」



「人家只是想去探望朋友嘛——」



心想:你凭哪张嘴哪张脸敢自称朋友啊,白鹭以眼神示意白羊,白羊由背后扣住巢鸭。将怪叫个不停的巢鸭交给白羊处理,白鹭敲了敲病房的门,一脸愉快地嘟囔:「你在那里吗?」



敲完立刻对房内喊:「是我。我来啰——」接着打开门。



成实无法应声,所以白鹭也不待回应立刻进房。这么做是为了不让她产生不必要的惊慌。一进房间,被窗帘遮蔽的昏暗空间迎接着她。



成实独自在房间时,绝对没想过要打开窗帘。



「午安,成实。」



白鹭对着成实挂上装出来的笑容。坐在床上的成实向她点个头。白鹭迅速将折叠椅摆好,在她身边坐下,成实对她微微一笑。本人似乎没注意到自己有这个反应,白鹭也不特别指出。



成实入院的这三周来,只要工作一有空档,白鹭就会来探病,几乎是每天都来。面对白鹭,一开始成实显出意外神情,说得更白点,是强烈的厌恶感。



之所以对白鹭有这种印象,是来自朋友五十川石龙子的境过与他的家庭问题。



但是,现在的成实对于她的厌恶感已经逐渐消失,趋于平缓。



听到她的声音甚至感到放心。



因为会如此热心来探望她的人,只有白鹭一个。



「老是只有我来,会不会觉得厌烦啊?」



面带狡黠笑容的白鹭开玩笑说。心中想着:就算如此,我也不能把你那个自称朋友的家伙带来啊。基于别种理由,白鹭偷偷笑了。成实摇摇头。白鹭看着她的反应,提议:



「下次我请你姊姊也一起来,好吗?」



白鹭宣称自己是鹿川游里的朋友。虽然实际上和她完全不认识,但调查过她的事。她在妹妹年纪尚小的时候便离家出走,选择了在社会上称不上光彩的工作作为职业,成实这个妹妹对她会有何看法,可想而知。



然而,即便如此,姊姊毕竟是姊姊。白鹭看穿了成实的复杂心境,故意如此提议。成实一开始当然猛摇头。



「这样啊?如果你不喜欢,就别这么做吧。」



白鹭以退为进,将刚摆出的诱饵收起来。看准了成实失望的表情,等隔了一段时间,再把饵重新拿出来。这是以骗人为职的白鹭的惯用技俩。



「但假如你是害怕没办法好好跟姊姊说话的话,你错了。」



插图



白鹭握起成实的手,用自己的手温柔地包覆,对成实展现笑餍。



「用不着发出声音。喏,成实现在不就是在跟我『对话』了吗?」



白鹭考虑成实的状况,选择用词。成实的眼睁得宛如刚采收的葡萄一般椭圆。由于舌头被切下,成实发不出声音来。她还没有开始复健。



「并不是只有发出言语才能了解对方呀。看着对方,感受对方的呼吸。只需待在对方身边,就能感受到一些事,这也是很重要的喔。」



白鹭说着虚情假意的漂亮话。她没考虑过说话内容,仅自然地罗列顺耳的辞藻。这是她基于长年经验培养而成的另一项「超能力」。



「想见姊姊吗?」



白鹭温柔地再次确认。成实眼角渗出泪水,轻轻点头了。



「那我下次找她一起过来吧。放心,我也会陪着你。」



「我也会陪着你」这句话令成实的表情柔和起来。被逼到不知该相信什么才好的少女,只剩白鹭来探病的时候态度才会软化。



效果真是显著啊——看着她的反应,白鹭也笑了,背后藏着另一层意义的微笑。



前提是在那之前,你姊姊还能活着的话——并将这句真心话塞回喉咙,使之落入黑暗深渊。



「我是坏人吗?」



出休息室后,我问猪狩友梨乃。声音里没什么精神。



猪狩友梨乃边走边回答我。似乎连想都用不着想。



「不管有什么理由,骗人者都算坏人吧。」



被人轻易否定了。只不过她这句话还附有但书:



「啊,我不是指结果而言喔。有些谎言能带来正面效果也是事实。但是不管抱着多少善意,说谎仍是也邪恶的肇始啊,这是理由或动机或温柔都无法颠覆的事实。」



「………………………………」



「就跟杀人行为是无可颠覆的罪恶一样,一旦说谎,『真实』就已经从那个人身上失丧了。」



言语随着岁月会愈来愈有分量。我的话语之中没有这些,白鹭却拥有。



那家伙的谎言很沉重,甚至能让人误以为真实。



「但我没要你别做坏事喔。因为我自己也常说谎呀。」



即使回带笑容对我这么说,我也只能浮现诡异笑容来回应。



坚决地要人绝对别做坏事反而更像谎言。因此,某种意义下她算是很诚恳地面对我,并回答了我的疑问吧。我身边几乎没有这种大人,感觉很新鲜。



但就是这种认真看待我的人,即使说谎也好,我想受到他们肯定。



因为不论家人或朋友,我从未受到别人认同。



即使我已经习惯了。



但是,不管上哪儿都找不到期望的答案的话,还是很令人不安啊。



——既然是把灵魂放射出去,当然会很难过、很痛苦,也很疲累吧。



蛞蝓在朦胧之中,没根据地如此解释了自己的能力。



这只右手是由溢出的灵魂所构成的。



树林旁的公园设施中,有个弹奏乐器的男人在高声歌唱。没什么人注意他,但他也无视于周遭评价地自得其乐。他身上穿着古早吟游诗人风格的欧式紧身上衣,演奏着吉他。坐在椅子上休息的蛞蝓从远处观望他,突然有种既视感,觉得似乎在哪儿见过这个男人,但愈是回想,脑子与身体就仿佛喝醉酒般激烈摇晃起来。说不定是很冲击性的相遇吧,想不起来就算了。蛞蝓自暴自弃地转头。



在公园休息一阵子后,蛞蝓再次朝向会场。但她这次尽可能不被看见地绕远路,像是要以引发骚动的地点为中心,沿着圆周前进。刚才她已被许多人目击,风险极高,但就这样打道回府的话,又不禁要自问自己为何而来。疲累神色浓厚,但爱逞强的她还是不肯放弃。



「这只笨手。」



蛞蝓表情苦闷地殴打右手袖子。穿过空无一物的袖子,拳头狠狠地击中身体。



快步来到会场,户外的混乱似乎尚未传染到室内。虽不知活动是否会照常举行,反正蛞蝓也不在乎。她只在乎如何在被视为骚动元凶而被盯上以前,把猪狩友梨乃解决掉。



猪狩友梨乃的踪影意外地轻易发现了。她和一名少年从演出者的休息室之中走出,朝一楼观众席出入口走去。少年脸上缠着绷带,十分醒目,是她早看就看惯的模样。一边看着不知为何凑在一起的这两名熟人,手自然而然地伸向藏在身上的小刀。



在人群中解决掉的风险太大了。但对象毕竟是猪狩友梨乃。面对能读心的人物,若无事先准备,不可能创造令她落单的场面。既然如此,混在人群之中,由不会被探知思考的距离一口气接近,像半路杀人魔一般将之刺杀或许是最快的方法吧。



思考到此,她想起右手的存在。将把右手伸长,从远方勒住脖子的话就不会留下证据,说不定是更简单的方法。虽然不失为一个好计策,她却裹足不前。



伸长的话,又得砍断。她不想再尝到一次难以忍受的痛苦与耻辱了。身体强烈地抗拒,光是想着「伸长」便头痛欲裂。蛞蝓忿忿地想:简直像被右半边被寄生了嘛。



如此一来,只剩到她身边刺杀了。但蛞蝓的脚却动也不动,只能观望着由远处走向这边的猪狩友梨乃,一步也踏不出去。蛞蝓揉揉视线茫然的双眼,对于自己迟迟不肯行动感到焦躁,咬着下唇,心想:搞什么嘛。



仿佛为了其他理由而感到踌躇似地,蛞蝓感到很不高兴。



蛞蝓再次挥拳痛打明明没有道理犹豫,却不想踏出步伐的自己。卯足全力挥出的拳头这次击中骨头,令她痛得弯下腰发出呻吟。经过她身边的少女们无不以好奇的视线盯着打了自己一拳,又痛得哇哇叫的蛞蝓。



在睡眠期间该不会真的变笨了吧?满满的自我厌恶充斥心中,蛞蝓抬起头来,抚着阵阵发疼的腋下,这时才发现除了自己以外也有别人注目着那两人。而且都是非常惹人注目的家伙。



一个是穿浴衣的娇小少女。看到飘动的和服袖子的瞬间,蛞蝓还以为是白羊,立刻摆出架式,但似乎是别人。那女孩好像在意着少年们为何从休息室里出来。



另一边则是一对男女,矮小男子和巨大女子。男人身材削瘦,脚也很长。而且是恶心地长。仿佛头直接长在腰部上般,有种说不出的异样感。女人则是很锐利。不论是手、脚或头,只要是从身上延伸出的所有部分,看起来都像镰刀一般尖端锐利。此外还时常摇晃着身体。正确而言是颤动不停,好像衣服里头藏了什么似的。



方才在会场外便见过这两人组。蛞蝓想:果然有印象啊。在望着他们呆然而立时,两人组比蛞蝓更早一步朝猪狩友梨乃们踏出。



与前一刻截然不同,发出发现猎物的气息,潜行接近。



蛞蝓这时总算知道似曾相识感的理由了。



两人组所具有的气息和她自己很相似。



「呜呜~好无聊~」



巢鸭宛如唱歌般表现出不满。她把脸颊贴在医院走廊墙壁上,扭动个不停。陪伴身边的白羊,毫不在意她的奇异举动,就只是眯着眼。但完全不在意的话,这名少女又会毫不客气地闯进鹿川成实的病房,白羊只维持着最低限度的留意。她没有义务帮助白鹭和鹿川成实双方,就只是顺应事态作为动机。



「这么说来,石龙子同学不知道是不是还活着。」



乍然想起这件事,巢鸭喃喃地说。白羊眼皮背后的眼球些微产生反应。



由业界传来的消息,委托杀害五十川石龙子的人物出现了,也听说了是谁接下这个委托。白羊姑且对巢鸭报告了这件事,但她只觉得有趣,并没有打算行动。



「目前应该还没事吧。」



只不过现在不赶快进行对策的话,恐怕就有生命危险了。但白羊也不打算告诉少年这件事。若能偶过,白羊是会顺便对他忠告,但她没亲切到愿意特地跑一趟。



「去杀他的人是谁啊?思……蚂蚁和螽斯?」



「是蚱蜢和蜘蛛。与其说是杀手……更近乎神秘组织的改造人吧。」



白羊脸上不带善意地诉说。虽说本来就不存在能让人抱着善意谈论的杀人者,但就算撇开这点,那两人也不是会让人心情愉快的对象。



「是吗?会跳高高然后给予必杀一踢吗?」



「应该不会吧。这么做只会全身露出破绽。」



其实并非不可能,但看到巢鸭双眼发亮,白羊故意说谎。若道出实情,这名少女搞不好会说出想去现场看。白羊终究无法忍受让自己冒着危险,特地接近现场的行为。自己的能力是难得可以不用接近现场便能完成工作的类型,没有理由浪费这项优势。



「拗唔摇——」



巢鸭语焉不详地抗议,扭着身体,贴在墙壁上爬动。似乎想偷听白鹭和成实在谈什么,她将耳朵贴在墙壁上,但成果俨然无法期待。经过的护士纷纷对巢鸭报以好奇视线,白羊代替她感到羞耻。



「我想,石龙子同学这次应该也能勉强幸存喔。」



虽然话题又不知怎么跳到这里的,巢鸭说了。



白羊保持沉默,隐然在问理由。巢鸭笑着断然说道:



「因为石龙子同学有与生俱来的好运啊。」



没这回事!——仿佛要替不在现场的石龙子少年辩解,白羊连连摇手。



因为被这名少女看上的瞬间起,早就用不着期待什么幸运了。



猪狩友梨乃比我更早一步发现会场内正受到骚动的浪潮袭击。



「我好像听见外头传来惨叫声耶。」



我吓了一跳。伸长脖子,眼睛朝往骚动声传来的方向。虽然什么也没确认到,有鉴于背上冷汗直流,我立刻做出判断。



「我们回去吧。马上走。」



「咦?」



我背对观众席入口,准备往回走。骚动似乎从会场外传来的,从别的出口离开比较好。



面对这场骚动,我不仅无法一笑置之,胃甚至开始紧缩起来。



「我彻底只有不好的预感啊。因为我被诅咒了。」



回想起来,从我失去右眼的那天开始,不管到哪儿都会被卷入事件。



过去的我也许很憧憬这样的生活吧。但前提是自己不会真的陷入危险之中。



当我想要往前走的瞬间,两道人影杀出,挡住我们的去路。



由矮小男人和巨大女人所构成的两人组站在我们面前,不打算让我们离开。该死,虽然我没看过这两个家伙。



可怕的预感冻结了脑子,想无视他们迳自离去时,对方伸出手指,指着我的鼻头。



我惊跳了一下,膝盖跟肩膀止不住颤抖。



用手指着我的矮小男回头,向巨大女确认。



「是这个吗?」



「对。」



光是对话就给人糟糕透顶的印象。我退了一步,想躲入人群之中的时候……



不知不觉间,男人的小手已经勒住了我的脖子。握力大得难以置信。



受到仿佛脑子转了一圈,快翻腾起来的感觉所侵袭。眼球绕个不停,混乱感在心中滚动,眼皮也跳个不停,刹那之间还未能理解发生了什么事。但是等听见尖叫声以我为中心画圆般扩展开来时,我总算掌握了自己碰上什么情况。



尖锐的手指陷入脖子与下巴之中。表情动也不动的男人脸部逐渐歪七扭八,景色也跟着一起变化。我的眼睛好像出了问题。这种状况就算改变眼睛颜色……也什么……帮助……也……没有……



死……会死……死……快死……了……死……死………………死…………………



「不行,别马上杀死。」



啊……呼……呼…………总算……稍微……能呼吸了。空气……空气!



贪婪地想吸气,但脖子上仍残留被勒住的感觉,空气进不来。噗嘶噗嘶,进不了肺部的空气在鼻腔内来去。男人的手虽然放开我了,但仍留在我眼前。一旦意识到这点,恐惧感压迫胸口,肺部尝到进一步的苦难。



身边有人弯下腰来,惊慌失措地哭泣尖叫,仔细一看,是猪狩友梨乃。她抱着我的肩膀,似乎在担心我。以她的个性和能力而言,我还以为她会即刻开溜,没想到仍然留在我身边。虽然也可能只是事情发生得太突然,吓呆了而已。真是个好人啊。对她做了种种不礼貌的揣测,由衷感到抱歉,可惜现在不是思考这些事的时候,严苛的现实一个接一个降临了。



「那这边呢?好气味还是坏气味?」



男人指着猪狩友梨乃说。毫不介意四周的惊叫,彻底照着自己的步调办事。



「有本人的气味与化妆的气味。那边没关系,不重要,马上解决掉。」



他们的对话再次给我极不妙的预感。男人眼望猪狩友梨乃。猪狩友梨乃过于敏感地有所反应,拔腿就想逃离现场,但一瞬间就被男人逼近身边。



勒住我的脖子时表情动也不动的男人,这次眼角似乎略为垂下,愉悦地微笑了。



男人的手伸向猪狩友梨乃的颈子。就算能读心,被接近到这种地步也没用了。



他瘦骨嶙峋的手指即将折断猪狩友梨乃的纤细脖子的那一刹那。



一闪,独臂杀手挥刀切砍男人的手。



鲜血与被割下的肉片在半空中飞舞。会场内成了尖叫地狱。



男人受到重击,身体滚了一圈,差点翻倒。巨大女单手搀扶住他。面对意料外的发展,两人组和我不约而同地愣住了。



引发混乱的独臂女维持着贸然闯入的动作,表情目瞪口呆。



慢着,为什么她会感到惊讶啊?



比起我,她的登场为猪狩友梨乃带来更大冲击。



「不,不是的。我……不是的……」



她满脸困惑,与漂亮切砍男人的手法形成强烈对比,嘴里嘟囔着仿佛在对自己的行为找藉口的话语,视点彷徨不定。



「麻衣小姐……」



被猪狩友梨乃呼唤名字,蛞蝓一脸厌恶地退了一步。意外地,也许她很不擅长应付猪狩友梨乃吧。她的身上已经没插着手指,不仅如此,断掉的食指也已缝合。虽然全身仍然捆着绷带,从那种惨状之中居然能存活下来,真是惊人。



或许真如白鹭所言,她拥有「运气」吧。结果而言被那家伙说中了的事实,即使在这种紧迫状况下,依然令我不爽。



但现在不是演出感动重逢的时刻,什么跟什么嘛,怎么又有人来了。



这回现身的是个浴衣少女。她从背后逼近巨大女。



将手提箱打开一半,把手伸进里头。



「锵锵——」



从箱子里取出的,似乎是……手枪?形状相近,但细部不同。听到声音马上回头的巨大女的额头被那把枪抵住,少女随即毫不犹豫地扣下扳机。



巨大女情急之下用手保护脸。由枪口放出的黑色钉子般的物体插进手臂,受到冲击的女人倒在地上。女人脸上虽显露不愉快表情,却没有翻身,立刻想要爬起。浴衣少女不客气地直接踩在她的额头上。



仿佛踩着虫子一般,无数次、无数次地践踏。接着,她看着我笑了。



事态混乱到这等地步,此一残局已不知道该怎样才能收拾了。



在三组人马的搅和下。



开枪者跟中枪者全都不正常。这是什么回事?我该怎么办才好?



全部挤在这个时刻登场是怎样?这三组人马当中,谁是伙伴,谁又是敌人?



「手借我一下。」



浴衣少女抓着我的手,拉我起身。她的个头虽娇小,却能一把将我拉上来。还没来得及惊讶,我就被她牵着手跑开了。她带我走做什么?要去哪儿?更重要的是,这家伙能信任吗?疑问有如重重锁链束缚头脑,但手被人抓着催促上路,不得已的我只能奔跑。仔细一瞧,少女的前进方向是与会场出入口相反的休息室区。虽疑惑逃往这里是否适当,但我也无计可施。



刚才脖子被勒的痛苦尚未恢复,在呼吸不顺畅下却得全力奔跑,果然一下子就呛到了。边咳嗽边跑步,眼泪跟鼻水流个不停。这副丑态绝不能被信徒们看见啊。少女跑得很轻快,完全没有踩到浴衣下摆而跌倒的可能。



跑到一半,我回头看,那个叫蛞蝓的女杀手似乎想远离骚动,朝往楼梯方向奔去。猪狩友梨乃也追着她的背影离开了。剩下的那两人组眼睛骨碌碌地转,恶心地横向移动,确认着四周的人群,像是在评估或者鉴定一般。眼里没有凶光,而是毫无情感,反掀起我的不好预感。



至少那两人肯定是敌人,是来追杀我的。也就是说,他们是杀手。



「不……会吧……」



一边不停拼命奔跑,我哭丧低语。



每次出门,都会为我带来生命危机的巢鸭之咒(暂定)。



果然这次也不例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