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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创造她的生机(1 / 2)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江火如画



录入:江火如画



校对:江火如画



若遡及既往,那么打从「时间」这个概念诞生的瞬间,世界上一定已充斥着时光机。如果没有,那就证明人类无论经历多久的未来,都无法开发出时光机。曾经有人这么说过。



虽然当初听到时,我有种幡然醒悟的感觉。但说到底,那也不过就是现代人的推测罢了。会这么说是因为,连我们引以为常识的时间这个概念,都很难说是否正确了。



时间是一条线?是道路?还是地层呢?



实际上到底是怎样呢?



「咕咯……」



「………………………………」



我不记得有看过桌上那只跟酱油罐站在一起的「鸡」。公寓不可能养这种东西,更别说是从其他地方跑进来了。如果说是虫子或是日本蝾螈倒还可以理解,但光看它那肥肥的翅膀,我就能断言绝对没看过它。



那么这只鸡是打哪来的?对于我这疑问,它的回答是「未来」。



用它的鸡喙,以我也能听懂、明确的日文说道。



「你不是在做梦。」



那只鸡先下手为强地这么说了。我轻松的逃避之处一开始就被击溃,我搔搔头接受这个事实,这不是梦。为什么呢?因为有鸡臭味,就跟以前去校外教学看到的鸡舍一样臭。我做的梦,从来都没有味道,所以我想这里是现实世界。



「再说一次,我来自未来。这不是凑巧,我的确有拿到时光穿越证,经过繁复的手续才来到这时代。没错,为了来见你。」



说到这里,它咕咯一声鸡鸣。虽然会说人话,但它基本上好像还是一只鸡。



我盘坐着把手按在双脚重叠的地方,以这样的姿势跟鸡相对而坐。她也应该会参加的讲习课明明就要开始了,我在做些什么啊?话说回来,这种情况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你是岬士郎吧。」



它的翅膀往前一抬,就像用手指着我一样。呜哇!它说对了,我心情复杂地承认。



「是啊。连鸡都知道我的名字,我的知名度有这么高吗?」



虽然我原本打算当个微不足道的大学生,不过,微不足道的大学生能平心静气地跟一只鸡讲话吗?定义好像有点不太稳固。叩叩叩,那只鸡在桌上绕着圈走,用它的鸡喙戳着桌子。绕了几圈之后它抬起头来。表情变化不像人类那么明确易懂,但它看来好像有点害羞的样子。



「这是鸡的习性,希望你别太在意。」



「喔……」



它也不算是什么不明生物,就外表看来的印象,也有表现出一只鸡的样子。因为它刚好就在我的视线高度,我试着观察了一下之后,发现它的鸡冠很大,下巴的那个……不知道叫什么的红色部位也很发达,所以这家伙应该是公的。而它除了会说话以外,怎么看都只是一只很普通的鸡。最近因为禽流感怎么又怎样的,附近的国小已经把饲养动物的小屋撤掉,所以我很久没这么近地看到鸡了。



「不知道你信不信,不对,你不相信我就伤脑筋了,我是未来人。为了拯救某个还不确定是否能拯救这个星球的人物,而来到这里。这很常听到吧?你们的时代应该也常出现这样的电影或故事。感觉就像是距离现实很遥远的未来,终于由画面的另一侧来到了这里吧?总之,希望你能理解,我并不是来游山玩水的。」



超级唠叨的鸡为我说明了它旅行的目的。虽然心里想着,我又不是海关职员,但我还是乖乖地完全没插嘴,彻底当个听众。即使是安静坐着,也开始觉得有点闷热。在连电风扇都忘了开的七月上旬,出现一只未来的鸡。



我快被梦跟鸡臭味给呛昏了。



为了拯救某个人。鸡这么说着,来到了我的面前。



将这二者串联起来,我开始冒汗。



「呃,该不会是我吧?」



然后我甚至想到,这家伙可能是我的子孙。但如果是那样,不就表示我老婆、或是某个子孙跟鸡培养出感情,还生了小孩。这实在是……造孽啊。



那只鸡翅膀一挥,就把我这预想太多的担心给挥走了。



「不是,是一位名叫熊谷蓝的女性。」



于是它引发我另一个不安,一个不得了的名字出现了。



我不由自主地半跪起身,把鸡抓了起来。因为我粗暴的对待,它似乎很不满地挣扎着,但谁理它啊。我甚至大力摇晃起它,给我等一下。



「为什么她的名字会出现在这里。」



「当然是因为,她会死掉啊。」



「喂喂喂!」



它明明连脖子的动作都不稳定了,却平心静气地如此对我说。



「咕咯——」



咕咯个什么鬼啊你这个王八蛋。我不由得想要用力掐紧它,但它好像有什么话要说,所以我忍了下来。



「她三年后会死。不是死于车祸或被杀,而是因为生病。」



「真的假的啊?不对,那个……等一下。」



把鸡放回桌上后,我抱着头。差不多该到大学去了,紧跟着,来自未来的鸡对我说哈啰。我追不上这样的情况变化。不对,应该说是快被逼到无路可走了,才会更加混乱。在这之前,我大脑的一部分就像被冻住了一样,变成了窄窄小小的、全白的东西,所以我才没有太过激动吧。



眼底深处有一条大河,景色不断地变换到令人晕眩的地步,我根本连自己在看什么都无法掌握。就像是记忆在总复习,连太古的风景都苏醒了一样。被棱镜折射的色彩妆点得热闹缤纷的世界中,听得到耳鸣与脉搏的声响。她即将死亡的这个预言,给我的冲击就像整个地球被淹没一样巨大。



正当我情绪动荡得像头上有星星乱转的时候,有个声音制止了我,叫我要冷静。不能那么快就相信鸡所说的一切,而且鸡会说话本身就该强烈地怀疑了。我再次抱住鸡,到处在羽毛里面翻查,却没找到麦克风之类的东西,看来不是用机器假装腹语术。



「你的疑虑消除了吗?」



「呃、嗯。」



被它看穿让我觉得有点难为情。我用手撑着脸颊,那只鸡好像中风麻痹一样抬起翅膀朝我左右挥舞。很高兴它如此宽宏大量,但羽毛可别掉下来了,扫起来很麻烦的。



冷静下来之后,我试着谈起关于那展翅的鸡。



「未来的人类都变成鸡了吗?那一定很轰动。」



虽然也有可能是进化完成的鸡学会说人话,但那样它就不会自称是未来「人」了。鸡摇着头,帮忙解释那个部分给我听。



「待在这个时代,就要用这样的外表。这是遥远未来的时空穿越规则,要往返还没有时光机的时代,就必须以该时代的动物之身活动。这是为了这个嘛……不在这个时代制造时光机,或是不让太多人知道未来人的存在之类的,算是为了降低这种种问题而设立的一个限制。其他还有很多规则,你就当成是这个时代的汽车交通规则吧。」



鸡啪沙啪沙地挥动羽毛解释完,最后又咕咯叫了一声。看来它不只是外表,连内在好像也都是比照鸡的样式。



「可是鸡的眼珠好像不能动,实在很不方便。」



它忙碌地左右转动鸡头抱怨着,原来动物小屋里的那些鸡,头总是动个不停是因为这样啊。不愧是未来人,知道得还真多耶,学到了一课。我就这样暂时观察着那只鸡,但它都没再说什么,只好试着问它一些问题。



「然后呢?她是病死的,所以要预防这一点。这没问题,但要怎么预防?你有带疫苗来吗?她是赛亚人,而你也是超级赛亚人吗?」



「你在说什么啊?没办法干涉过去到那种地步吧。否则我就不会出现在你身旁,而是直接到熊谷蓝身边去了。干涉你已经算是最大极限。」



无法明确地划分出界线,而说我是最大极限的这个说法,让我有点介意。



因为这就好像是在显示我和她的距离似的。



姑且不论这点,我还是很在意。为何不惜这样绕一圈也要救她?这是我的疑问。



「你为什么要救她?」



在这座星球上,无论是自古以来还是从今以后,都有难以数计的人类迎接死亡。那不只是被预告三年后会死的她,连我,或是眼前这个以鸡的外型出现的家伙,应该都毫无例外。无论死因为何,这无法颠覆的最终形式,众生平等。



在那当中,为什么?为什么想要救她?



来自未来的科幻鸡如此说:



「因为我认为那是正确的。」



这句话强而有力,却算不上回答。感觉它在岔开话题。



「不过,用这种理由申请时空旅行,当局一定不会准许。所以我能来到这里,可是很努力地把滞留原因蒙混过去了,希望你别问我太多有关未来的问题。」



「是喔?但我又没有其他问题要问鸡。」



它转过身用屁股对着我,就像在说「那就别问」一样。屁股毛茸茸的很漂亮,若是能忽略它臭味四溢这一点,倒是挺值得观赏。看着看着忽然有点想知道,于是我开口询问它:



「你有名字吗?」



「当然有啊,不过在这里叫我名字也没意义。我想想……就叫我来亨吧。嫌麻烦的话,叫我鸡还是什么的都可以。」



说到这里,鸡在桌上蹲了下来,闭上双眼。



虽然眼睑是由下往上闭让我有点吓一跳,但我还是有很多话想说。



像是「别在那种地方睡觉」,或是「你想就这样住下来吗?」之类的。



虽然现在不是问这种问题的时候,但我脑袋里实在只有想到要抱怨这种小问题。其他事都有点太大,没办法随便拿出来讲。



三年后她会过世。如果这是事实,那对我来说就等同于这座星球的寿命结束了。这样啊,地球也只剩三年的寿命。过个三年,我原本预定要从大学毕业,以社会人士的身份开始努力过日子,但那时人类却要迎向黄昏了。学生时代就像甜美的蜜汁,如果人生只是持续啃咬、消化那完全吸收了蜜汁的果实残余,让这样的人生落幕似乎也不错。但即使如此,心里还是会有异议吧。



谁来帮忙守护我的地球吧。



「这只鸡就是为了想办法才来的吗?为了让我想办法救她。」



这只鸡为何想拯救她呢?是因为那才是正确的历史?还是因为不想失去重要的人?结果鸡是她的子孙,那老公是我吗?它背负着父子好几十代的夙愿,乘坐时光机来到了初始的时代……我仔细想象如同科幻小说一样的情节,干笑着,其中一定有一个假设是正确的吧。



它说她是病死的。因此想取她性命的杀手非常、非常微小,而且到处都是。



要预防病死,只要不生病就好了。这就跟怕被杀,只要防范未然别让凶手得逞是同样的道理,但我想生病比单纯地杀人还要难处理得多。再怎么说,对抗肉眼看不到的病原菌,就像赤手空拳打在空中一样,那要怎么对抗啊?鸡也没有提出具体方案,我一边怨恨地盯着来亨的屁股一边想着。



想要不生病,我们可以做哪些事?



就算罹患了致命疾病,当时的身体情况也会大幅影响病情。所以要维持清洁、常保健康,养成刷牙洗手的习惯吧。



也就是说——



「要维持健康,是吧?」



对于自己提出的这个结论,老实说,我都觉得有点疑惑。



为了以防万一,所以让她身心强健,并锻炼身体到近乎肌肉隆隆的地步。如果这样就可以,那就不用把她的命运交托给我,交给健身教练不就好了嘛。但说到底,肌肉本来就不能击退病原菌,而且也要她愿意接受那样的建议才行。



更重要的是,到底为什么是我?



我想要提问,鸡却早就收起翅膀、闭上眼睛了。



是旅途的劳累吧?我微微地笑了。



有一个令人感到冲击的事实。截至目前为止,我总是说「她」怎样「她」怎样的,强调我们有多亲昵,但事实上,她并不是我的「女朋友」。虽然我们也算是很亲近,但并没有什么明确的「特别的关系」。就是因为这样,鸡才会降临到我身边吧。



话虽如此,也是有到达未来人把我当救命绳,要我救她的地步。我和她之间确实有时间的连结,未来的展望一定光明无限。



「……就当是这样吧。」



毕竟她要是真的死了,光不光明都没用。



一片漆黑,刚好就像她的后脑勺一样。



她穿着白色的洋装,一头长长的秀发乌黑亮丽,美到几乎让人觉得她是不是带着假发。身后的秀发光泽流动,如流水般倾泄而下,她一动就流落、诞生,形成一道独一无二的瀑布。凝望着这一头长发,会想要永远跟在她的身后。



事实上,我现在正这么做。



「喂喂!」



她——熊谷蓝无可奈何地回过头来。也因为她是我们正在谈论的人,所以我比平常更认真地在大学里面四处寻找她的身影,找到之后与她并肩同行。对此她并没有多说什么,而是准我与她一起在校园内行走,我跟她是有这样的交情。二人一面往平面道路底下的地下通道穿过去,我一面观察着她的侧脸。



她是个美女,但脸色不好。就像慢性地从脸上榨出类似果汁般的东西一样不好。不规律的生活、睡眠不足与运动量不足所造成的身体不健康,原来如此,试着换一个观点来看,她这样就算病死也不奇怪。



「嗯嗯,不行,这样不行。」



「你干嘛一个人在那边自嗨啊?」



在校园里到处跑弄得我汗如雨下,我边擦汗边指出:



「没啦,没什么,只是想说熊谷你今天脸色怎么也是那么难看。」



她有点不高兴的眯起左眼。不是因为我说她脸色难看,而是因为我用姓氏叫她。



她讨厌自己的姓氏。虽然好像有很多原因或造成的祸事,但最大的原因似乎是因为「从国小、国中到高中的绰号都是熊」。



虽然硬要用动物来比喻的话,她本人比较像鹤,因为她体型纤瘦,肤色又白。



「对了,昨天的课你有来吗?」



她问我。因为我一直说会去会去却不见踪影,使得她多少有点担心我吧。



「没有,突然发生了出乎意料的事情,所以没去。」



虽然我觉得我没说谎,但从她「哼嗯…」一声,有气无力地用鼻子哼气似的回应来看,她好像理解成我翘课了。应该是想起我平常的出席态度。



虽然她也不是认真的好学生。



走在她的身边,就会注意到她驼背,以及感觉懒洋洋的缓慢走路方式。



她的外表怎么看都很美,动作却很粗鲁,就像把尺拗得弯弯曲曲地来玩一样。



「你昨天几点睡?」



「早上六点。」



那已经不是昨天了吧。



「睡了两个小时左右,然后我想想是吃了什么……,我想我有刷牙,所以是有吃了吧?然后就一直发呆,上网、来学校,现在正要去餐厅。」



虽然是在讲自己的事给我听,但却有很多地方都说得很模糊。所谓的「明明身体很疲惫却睡不着」说的就是她这种,而深夜就更刚好了,自甘堕落的到处找书来看、在床上滚来滚去的,每天的生活都很不规律。以前我是苦笑着随她去,但现在改变观点之后,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也许那就是疾病的源头,到最后甚至会导致她死亡。



「不过啊……」



虽然脸色难看,但还是很有精神地用双腿在走路的她,三年后会死亡。看她摆动着像免洗筷一样纤细的手脚,我实在是无法想象。但想到这人平常就当自己是那种躺在窗边的床上,体弱多病、一动都不动的千金大小姐,就觉得也不是完全不能理解。



「咦……?」



感觉到视线,我边走边回头看,于是看到一个男的混在教学大楼出来的人群中,看着这边。那男的穿着格子上衣,右肩背着黑色后背包,我看过他也知道他的名字,但我们不是朋友。他应该是叫田之上东治,一个充满古风的名字。他跟我不是朋友,跟她也是认识而已。



看起来是看到她而想要靠过来,但也许是因为我在她身边,所以就打了退堂鼓,结果就是维持不远不近的距离,然后走掉了。她似乎也有发现这一幕,也不知从何时开始,她已经转过头去看着他的背影。从旁跟随着她的视线,我的心里不太平静。她虽然不太会跟人打交道,却是个美女,想接近她的男生也不在少数。



「你跟他很好吗?」



「也没什么好不好的,只是从以前就认识,从国小开始就读同样的学校。」



「是哦……」



算起来也有九年快十年,好长的一段时间。我认识她也不过才十个月左右而已。如果她三年后死掉,那光是跟她往来的时间我就比不过人家。更重要的是,对方知道国中、高中时候的她,凭这点就让我不由得感到羡慕与嫉妒。我也想用时光旅行的方式回到过去。



「那小子,对你有意思吧?」



其实一看就知道他不只是有意思而已,但我还是试着用低调一点的说法。



「也许吧。」



她的回答和她的脸色相反,非常的清爽。



这可以解释为她觉得怎样都无所谓,也有一种阻断的意思,她觉得没必要在这里讲这个。当然,对她来说这也许是与我无关的话题,但对我来说却不是别人家的事。那只鸡为什么不是到田之上东治那边,而是到我身边来了,这点让我很在意。是因为跟我比起来,那小子跟她的关系比较深厚吗?



就目前所听到的,那只鸡什么都不肯告诉我啊。



但不管未来怎样,现在在她身边的人是我。



如果是我,应该可以成功。



「我可以做到的。」



「做到什么?」



她回应我的自言自语,我一句「没什么」带了过去,和她一起走向餐厅。学生餐厅从很久以前就在于第四教学大楼一楼,这时明明还没到午休时间,却已经热闹的几乎全都坐满了。比起念书,大家还是比较喜欢吃饭。多希望她也是那样。



以她的情况来说,感觉她吃饭不是因为饿,而是因为时间到了。



把背包放在座位上占位子之后,我试着问她。



「你要吃什么?」



「炸鸡块。」



嘿嘿嘿,她用手指挟着一张剪下来的折价券,展露出得意的表情。应该是报纸广告里面的吧。我一看,除了她以外也有很多人拿着类似的折价券在排队。她左摇右晃、有点像是蛇行地排到那队伍的最后面去。



餐厅里面也有拉面店和汉堡店,自助餐餐厅与拉面店、汉堡店。我们彼此都没有什么营养学的知识,但如果要问哪一个比较营养不均衡,我觉得是汉堡。而我到现在才发现,她总是跑去排队买汉堡。



因为要看着座位跟背包,所以我和她轮流去买午餐。我像往常一样,在自助餐厅适度的选了几道菜,又多买了平常不会拿的蔬菜沙拉之后才回到座位。她没有等我,已经开始在吃了。感觉极为平静又呆滞的眼睛看不出悲喜。



她蠕动嘴巴吃着炸鸡块,大口喝着自助餐供应的水。说起来,我虽然常跟她一起吃饭,但仔细回想起来,却从没看她吃过蔬菜或主食。她总是把单点的配菜塞进嘴里咀嚼着,也不知道好不好吃,就那样吃完迅速地离开餐厅。



今天也不例外,她窸窸窣窣地啃咬着,马上就吃完了。接着喝水吞下常备的头痛药,站起身来。我还只吃了一口而已耶!



「我先走了。」她这么说着,今天我却叫住了她。



「喂,等一下。」



「嗯?」



我拉着她的手让她重新坐下,然后把生菜沙拉递给她。



「我请你的,唰一声把它吃掉。」



「唰——」



她把小盒子推回我这边,桌上的确是发出唰地一声。



「也要好好的吃蔬菜啊。」



「你什么时候变成保健老师啦。」



「唰——」



再一次推到她的面前。一时之间小盘子就在那边吵死人地唰来唰去,但到了第七次左右,她就先屈服了:「你很烦耶。」用手抓起沙拉,用蔬菜满满地把脸颊塞得鼓鼓的之后,也不咀嚼就和水吞下去了。她是觉得在腹子里面消化掉就好了吗?这感觉很不好,高丽菜也不咬就吞下去了。即使如此她还是抱怨「草味好重」,到底是从哪里感觉到草味了?……但是看到她这样吃饭,就觉得要想想办法才行。



吃沙拉?吃完之后她窥探着我的表情。我想象着她那视线所代表的意思。「要吃点什么吗?」她把剩下的盘子拿给我看,但我回她:「不要。」然后她仍是凝视着我,对我说:



「刚刚,虽然你说东治喜欢我什么的……」



「嗯?」



「你也喜欢我吧?」



她用手拄着脸颊看向这边,对我说着会让人消化不良的事。



我自己也觉得很明显,所以心神没有太过动荡不安,但那么直接地被问到这种事,还是会害羞。是有点难以启齿,但我还是点头。



「是啊。」



「嗯。」



对话就这么结束了。「不是这样吧?」我不由得如此追问她。



她到底在确认什么?然后,就这么简单的带过去了。



这不就跟田之上东治一样,受到同样的对待吗?



「你想问接下来吗?」



她试着这么询问我。我停下筷子,烦恼了一下对她摇摇头。



因为我与她之间所散发的气氛之干涩,让我受到刺激,感受到一种危机感。



「等我再变得更好一点之后再来问。」



「真聪明。」



她的神情不太温和,但此时却难得的笑了。



看到这个,我心想:她已经没必要再更有魅力了!



老是有一堆害虫靠过来。



「我可以问一下,你喜欢我哪里吗?」



她带点撩拨的感觉问我。到这地步,我已经可以不害羞地回答了。



「头发。」



「这个?」



她用手拿起一撮头发举起来。「就是这个。」我大力地点头。



「我就是喜欢那黝黑的头发。」



「哦……?那如果我染发或是剪短呢?」



「百年的爱恋也会冷却到剩三年吧。」



「少到剩三%啊?」她呆住了,接着更是生起气来:「不就是说,九成七只是喜欢我的头发而已嘛!」她说的没错,所以就算她生气我也无法反驳。



「是没错……但头发也是你的一部分啊。」



「还不如说,感觉我是头发的一部分。」



她玩着自己的头发,在手指上缠绕。像是在确认手感一般的抚摸之后,结束了话题:「算了,那就维持现在这样吧。」这样就好,我暗自同意。



「啊,就这个话题顺便问一下,明天要一起去什么地方吗?」



我因势趁便地邀请了她。



「是可以啊,要去哪里?」



「啊……我还没想好,不过明天午饭前在地铁的入口集合。」



「知道了。」



「嗯。」



我装作平静,但内心已经高举着紧握的拳头了。



平常约她,她也很少答应,但今天心情很好吧?我猜。



吃完午饭之后她马上就离开了学生餐厅,我也跟着走了。虽然午休还没结束,但照她的个性一定是先去教室,看她带来的书之类的消磨时间吧。有印刷品中毒倾向的她,这种时间的使用方式很符合她的风格。



但我知道,她需要的不是知识,而是体力与时运。



总之要改善她不健康的生活,让她拥有体力才行。这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要展开这漫长的战争,就要趁现在。



也只有我知道她的未来,能为了拯救她而展开行动。



所以……



「我说啊……」



「什么?」



我把手放在她的肩膀上,尽量飒爽的提议。



「我们来跑一下吧!」



「啊?」



她单边的脸颊和嘴唇抽动着。像是完全出乎意料,但我的意思是传达到了。



「稍微在学校的周围跑一下吧。」



「等一下要上课,你也会去上吧?」



「请假吧!」



「为什么要那么累,而且跑了又能干嘛?」



来了,她的「能干嘛」。这个回答就像魔法一样,能用在各式各样的情况上。



做了○○又能干嘛?这个强敌,在今后守护她时,将无数次地挡在我面前吧。



「呃…那个,我是为了你的健康才这么提议的。」



「我很健康啊,你看你看。」



她现出那轻飘飘的像鸟腿一样的东西,那是在跳舞的意思吗?



「多么轻快啊!太棒了,我真是太佩服了。」



「谢谢,谢谢。」



「所以,让你那绝佳的双腿充份地动起来吧!来,我们走吧。」



我抓着她的手臂,直接往正门的斜坡拖过去。



对于别人强迫她做的事,她出乎意料的不太会抵抗。但硬是叫她去做,她可能会开始找各种借口。



「不行啊,我一跑可能头就会掉到后面去了。」



「我会帮你捡起来。」



「我头痛得很厉害。」



「你刚刚不是吃了止痛药吗?」



「唔,一盯着阳光看,眼睛里面就会痛。」



「那么头掉了会比较轻松吧?」



「好像有点道理……」



才怪。她抓着脖子用力拉着头,我绕到她后面,从背后推她。



她的脚开始不动了,我专心地搬动着。……真是失败。



「你昨天啊,看到什么提升健康的电视节目,受到影响了吧?」



「算是吧。」



「你自己去啊!」



她一边碎念着,最后终于屈服了,从斜坡中间就开始用自己的脚往下跑。长发的尾端和她的肩膀一起摇晃,搔着我的下巴,让我身体忍不住想要扭动。



我再次体认到,她的背影是如此的美丽,绝不能失去。总觉得我好像总是在称赞她的背影或两旁的头发,当然,前面也很重要。



「所以为了明天,奔跑吧!」



「最少你也给我闭上嘴安静的跑,可以吗?」



即使这么做,只有小到肉眼看不见的效果。



什么都不做就什么都不会改变,直接迎向明天。如果那样不断地重复,到最后是死亡在等待着她的话,那我每天都要奋战。即使没同伴、独自一人挣扎、被迫要下定决心,但我既然知道有比那更滚痛难受的,那就只能去做了。



我想那就是未经本人的许可就知道她的未来,所要负起的责任。



「呼哈、呼哈……」



她倒在长椅上按着腹侧,虚弱地喘息。大学的周围跑不到五百公尺,但这不是演技,她已经到极限了。她带着一副不用等三年就直接要挂掉了的表情和叹息望着虚空。看得连我都开始觉得头痛了。为了避免演变成最悲惨的未来,只能这么做吗?虽然我觉得有点不安,但如果不试试看,在另一种意义上,也会造成我的不安。



像是,连这种事情都做不到吗?



维持健康的这个想法是错的,这单单只是维持,可救不了她。



我已经可以理解,她这样一定会罹患什么疾病吧,我觉得我开始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了。



我们的战斗才刚刚开始。



「呼哈、呼哈……」



断断续续的气息完全沉寂,她就那样低垂着头动也不动了。



脖子低垂、长发从长椅上垂落、大腿内侧偶尔颤动一下。



真的,已经开始了吧。



「明天要约会耶!」



我兴奋雀跃地回到家,第一个报告的对象就是鸡。来亨正灵巧地用脚按着漫画书在看着,它抬起头来,顺便还咕咯叫了一声。也不知道这是习惯,还是在称赞我。



正如我之前所担心惧怕的,它已经完全定居下来了。这位似乎是男性、身上没带旅费、住宿费的时间旅行者,放着漫画来到了玄关。我在老家曾经养过狗,但鸡还是第一次。看到它来玄关迎接我的模样,我忽然回想起来。那只狗到了晚年非常没精神,就像黑色的毛球一样,总是低着头一直坐着,每次看到它总是有很多疑问,为什么要养它?为什么会开始养它?为什么它现在还在这里?心里很焦躁。自从家人开始觉得带它去医院很麻烦之后,更是如此。但是,那样的想法真的对吗?



又不是小狗自己说我想到这个家里来,求求你们让我来。只不过是因为我们的需求,像是买卖一般,而把小狗带回来了而已。我想既然如此,当然就要照顾它到最后,所以一直到小狗临终的看护,我都有在照顾它。



我回想起了这件事,而现在,鸡正是这件事的延续。



它一动,那比红姜还要红的鸡冠就会摇晃,非常地引人注目。就明确的承认吧!这并不是我的幻想。



然后,如果我没疯的话,就多了一个跟我说话的对象了,这也不坏。独自生活超过一年,自言自语的情况就越来越严重,我正觉得头痛呢。



只不过,同居人?如果闭眼不算它的饲料钱的话……



「跟熊谷蓝吗?」



「除了她还有谁啊?」



好久没有跟她一起出门了,我的声音终于不小心太过兴奋。



只要跟她扯上关系,就好像回到青涩的高中时代,又有那患得患失、乍喜还忧时的心情。对于这样的我,来亨挥动翅膀帮我搧风。



「你倒是乐观又积极嘛。」



「一般不是都这样吗?」



「一般完全不是这样。只不过,要是没抱持这样的态度,也许就无法着手执行改变未来的行动啊,这太无法无天了。」



嗯嗯,来亨摇晃着它的鸡冠。这感觉好像是在称赞我,但这小子应该也是为了改变过去而来到这里的,所以这其实只是自吹自擂而已吧。



「对于你奔向眼前的利益,说要跟一个被人说三年后会死亡的对象约会,这脸皮之厚我可是很赞赏的。」



「是哦,要是有这么美好的未来,请先告诉我。」



「我想说也没得说啊。」它开始认真地回答了,所以我停下脱鞋子的手。



来亨叩叩轻啄着地板,同时一连串地讲解给我听。



「历史会因为一些细微的小事而改变。比如说,你明天好像要跟熊谷蓝约会,但那正是因为我来到这里才产生的结果不是吗?如果我没有来到这里,也许她的约会对象就是别的男人,然后也许他们就那样结婚了。」



「这想法也太飞跃了吧,你明明是只不会飞的鸡。」



但我知道它想要说什么。如果不是我开始惦念她的事,而四处追寻她的背影,也许田之上东治就叫住她了。那样的话,我当然也不会在餐厅,也不会有机会跟她说话。



「像这样,改变她假日的计划、她假日去的地方,而她遇到的人也会改变。分歧点会一个又一个的产生,变成未知的未来。在我像这样来到这里的那一刻起,这三年就是『我所不知道的三年』了。预习、复习之类的,没有任何意义。别期待我的回答,岬士郎。」



鸡以一副很了不起的样子向我自我介绍,说自己愚昧无知。



再加上那外表,不可靠到这种地步的未来人也很少见吧。



未知的三年啊。在浓密的森林里,选择二条分岔的道路,往不同的方向前进。我们受到苍郁的森林所阻碍,无法确认如果选择了另一条道路,将会通往哪里。如此不断反复之下,也将无法回头审视自己为什么现在会在那里。这只鸡就是知道其中一条道路之后,又走了回来。然后,在那里立下了牌子说「别往那里去」,所以我现在,正往另一条不同的道路迈开步伐。



在这样的经验累积之下,目标就变成避免让她生病了吧。要跟病魔对抗,也许只有这种方法了。但在预料不到的地方会产生影响,这种蝴蝶效应的作战计划对我这种来说,要很有耐心才行。接下来这三年,我的胃好像会消廋。



「喔喔,对了,你可以放心。大小便我有确实在厕所上了。」



跑回漫画那边的来亨向我报告说,它并没有随地便溺。



「你的教养很好,真是太好了。」



要是连啄地板、在地上开洞的坏习惯也能想办法改掉就好了,但这好像是它本人都束手无策的范围。因为坏习惯似乎就像宿命一样无法改变啊。



「约会什么的会不会太过悠哉了啊?」



可能是因为受到指责,所以我稍微冷静下来了。来亨摇摇头:「不会啊。」



「就大方向来说,算不错。俗话不是说,病由心生吗?要维持健全与良好的精神,这在这时代也能理解了吧。」



「嗯,也许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