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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四轮驱动(1 / 2)



我听过八神和彦这个名字。岂止是听过,后脑勺甚至还窜过了一阵颤栗。与这个名字有关的过去就像影片重播般复苏,断断续续又令人印象深刻的画面陆续浮现而出,却又在我进行确认之前就消失了。



我急忙想挺直蹲着的膝盖,差点往前摔倒。我即时伸出手按着地面,一颗尖尖的石头剌进了掌心底部的肉里。那股热意和渗血般的痛楚让我不由自主地皱起脸庞,一直强忍的泪水就像肥皂泡泡破了般滚出眼眶。



掉下来的泪水一颗颗又圆又大,不仅仅是温暖,甚至是炽热。我的眼珠就像沸腾般,涌出的泪水滑过脸颊,与肌肤之间形成的温差让我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尼亚的母亲担心地弯下腰来,我抬头看向她,铿锵有力地问:



「那个叫八神和彦的人现在在哪里?」



「在哪里?」



「他……住在岛上吧?」



我再次询问后,尼亚的母亲点了点头,但下一秒表情显得没什么自信。



「不过,我也不晓得他住在哪里。平常很少见到他呢。」



真是神秘的男子,看来他想维持神出鬼没的形象。不过,他确实就在这座岛上。我想见见那家伙。会在尼亚的墓前供奉花朵的那个男人,绝对有什么隐情。



因为在我以前熟知的这座岛上,原本应该没有这个家伙的存在。



「八神是他的本名吗?」



「他本人是这么介绍自己的,应该是吧……怎么啦?你应该也见过八神先生吧?」



尼亚的母亲基于其他的理由显得忧心忡忡。不,我们等于没见过面喔。但就算跟她说明我的状况,也只会让她感到毛骨悚然,所以我含糊带过:「不,请别在意。」



我边按着被石子扎到的地方边起身,拍了拍刚才跪在地上的膝盖,再拭去泪水。这么轻易就哭的人,并不是我。



与先前一直坐在轮椅上生活的我相比,是另一个人。



「不好意思我这么手忙脚乱的,我先失陪了。」



我向尼亚的母亲点头致意。一直在这座空荡荡的墓前垂头丧气也无济于事。



我要走遍这整座岛,找到八神和彦。然后……然后,我也想不到该问什么才好。可是,我总觉得除了他以外,没有人能回答我的问题。



虽然也可以问松平贵弘,但研究所消失了这一件事,让我困惑到了极点。总觉得那个熊男已经不在这座岛上了。



「什么时候都可以,等你想到的话,请再来看看这孩子吧。」



「……是。」



尽管嘴上这么说,但我完全不打算过来。



尼亚为什么会死?



他又为什么非死不可?



直到我能接受之前,我都无法再一次踏进这里。



*



打开车门的声音和冲击也传到了后车厢。我张开紧闭的双眼,用舌头润湿干燥的下嘴唇。松平先生所说的「准备」已经结束了吗?从前方一直传来扳弄车内机器的声响。准备要启动了吗?



还有好几道人声。包括松平先生在内,另外还有两个人。分别是一男一女。声音很年轻,但听起来似乎称不上和乐融融。尤其是女生的声音句句带剌,简直就像我与真知之间的相处模式。



我正咬着嘴唇,忽然有人打开了后车厢。我心想发生了什么事?抬起头来,发现是松平先生。他手上不知为何搬着轮椅。他将轮椅叠起来,塞到我旁边。接着做出像在察看后车厢内部的动作,将脸朝我挨近,小声地建议我:



「回到过去后,要赶在他们发现之前溜出来啊。」



你在说什么啊?还没来得及用眼神问他,他就关上了后车厢。但他没有完全关上,留了一小条缝隙。我在变得更加狭窄的后车厢里,咬住那辆蓝色轮椅。



在他们发现之前——也就是说,坐在驾驶座上的他们并不知道我也在这辆车上。说得也是呢,我又没有引人注目地在后车厢里滚来滚去。为什么不告诉他们呢?是为了让我能在过去方便行动吗?还是松平先生的个性就是如此,他有可能只是认为「不告诉他们比较有趣。」我想大概是后者吧。



既然是轮椅,难道是刚才见到的里袋?也许是那家伙搭上……坐上了时光机吧。无论怎么咬住轮椅塞住嘴巴,都没有出现能让我想起真知的味道。嗯,这也是当然的吧。



松平先生的爽朗话声传来,只听见他说什么「快点坐上来吧」。这是演技吗?



大概是准备结束了,紧接着是连续两次关上车门的声音。分别是驾驶座和副驾驶座。看来果然有两个人坐上了车子。一个是里袋,一个我不知道是谁。总不会是松平先生吧。那个人从以前就对开发倾注了所有热情,自己却打死不坐时光机。理由如下:



「因为我可能会忍不住开始做些乱七八糟的实验啊,像是在过去改变世界后,未来会有什么变化。我可能会不知分寸又没有节制,所以我不到过去。」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松平先生正以三个月一次的频率再次实验失败,所以我当成笑话没放在心上,还觉得他想太多了。事到如今,我不认为自己还能这么想。



我不晓得其他还有什么人,能够实现自己的梦想到这种地步。



引擎发动了。舒适度可说是零的后车厢整个摇摇晃晃,真是崭新的感觉。这么说来,《回到未来》里也有类似的情节呢。记忆随着震动一同苏醒。我总计看了三十遍,我也想变成那种动作片的男主角。



在实现过往的梦想之前得先经历恶梦,真可说是祸福相倚。



究竟何时会发动,飞往过去呢?我必须比车里的两人早一步察觉,并且展开行动。我已经体验过一次了,我可无法接受自己竟会错过回到过去的那一瞬间。



车内的震动愈来愈强。我的掌心也像在回应这股震动般不停颤抖。我握紧两只拳头,习惯这阵紧张。往返地体验着时光旅行的同时,我仍是无法彻底相信。竟然要前往过去。我不由得怀疑:这是某个人的梦境吗?还是一篇虚构的故事?但是,既然真知被这个梦境吞噬因而消失不见,无论要突破什么难关,我也要前去捉住她的手。



我坚定地回想着真知的脸庞。以前的真知、现在的真知,两者的脸混在一起,勾勒出不同的回忆。我让身体随着思绪奔向那张脸庞、那张笑脸。



然后,那股冲击再度袭来。



是一种来自前方、压迫着身体的神秘冲击,接着是爆炸般的沉闷轰隆声和亮光。身体与轮椅在狭窄的后车厢里弹跳,梦璃地撞到了腰骨,这阵痛让我明白自己已经跳跃到了过去。



一自神秘的压迫感中得到解放后,我立即展开行动。我甩了甩昏沉沉的头,推开后车厢的盖子。车里的两个人恐怕还处在混乱状态中。我从后车厢盖子的缝隙间钻出去,爬行似地离开后车厢,一边护住全身,一边滚落在地。察看四周后,是一片树木摇曳摆动,如同竹林般的景色。是岛的东侧,研究所附近。



我将手伸进后车厢里,拿回红豆馅夹心饼干和里头的那叠纸后,弯着腰离开现场。我冲进正前方的树林,隐身进大自然中,同时树枝不停打中我的额头。



我在树林里往前疾奔,好几次都跌倒趴伏在地。我拨开停在头上的蟋蟀,撑起疼痛不已的身躯,瞪向车子的方向,但都没听见惊慌失措的大叫。忘记确认乘客,算是我的失策吗?



但是,我想不见面是对的。若让他们知道还有其他时光旅行者,也许会限制我的行动。直到掌握所有状况之前,静观其变才是明智的选择吧。



首先,先找到松平先生吧。必须正确厘清现在是什么时候。虽然也考虑过要先尽快找到真知,但从天气情况看来,我决定调换优先顺序。



根据真知将在两周后死亡这个情报,大概可以推定是哪一天。也就是台风行经岛上的那一天吧。既然如此,今天是大晴天,发生那桩意外的可能性很低。除了询问松平先生我是否真的又回到了过去以外,也有事必须找他商量。



我站在树林里环顾四周,推测着我该往哪边走。我转过身寻找位在小岛正中央的那座山,看向树林深处时,那座山瞬间跃入眼帘。这么说来,应该要往右边走。松平先生的研究所和发电所就在那里。松平先生不在那里的话,应该就在前田小姐家吧。我卯足全力往前飞奔,手上握着的塑胶袋和纸张沙沙作响。



由于无法及时避开树干,我大概撞到了两次头,当头顶上方的树叶变得稀疏之际,眼前的景色也出现了变化。从林子里往外望去的画面占据了我整个视野,霎时我不禁停下脚步。



这一瞬间,研究所的残骸前方正停着那辆小卡车,也就是初代时光机,如今正要飞往未来。年轻的松平先生也站在旁边,毋庸置疑。



我在一秒内就确定了日期与年代。这一天的话,真知还活着。感到安心的同时,一种抑郁的惆怅也涌上心头。



是因为我坚定地想着真知的笑脸,才会回到这一瞬间吗?在那辆小卡车的副驾驶座上有真知。驾驶座上也有我。虽然想到了这件事,我还是不由得飞奔向前,想从副驾驶座的车窗看看车内。双脚焦急地竭力狂奔。



但是我没能来得及,小卡车已经发动了。



小卡车在原地遗留下了爆炸般的声响后,转眼间消失无踪。



这是我第一次亲眼目击到时光机发动后的景象,我带着失落感沉浸在这股余韵当中。另一方面松平先生一个人兴奋欢呼。「太厉害啦——我真是太厉害了!嘎哈哈哈哈哈哈!」亲眼见到自己未来的功绩后,他高兴得又蹦又跳。



「……喂喂。」



来自未来的我,跑向刚送走时光机的博士。



这是一种非常眼熟、似曾相识的状况。难不成就是看准了这一点,他才会送我过来?我边用怀疑的眼神望向九年后的松平先生,边接近那道背影。



「不好意思,百忙之中打扰你~」



我拍了拍他那壮硕的肩膀后,年轻的松平贵弘「嗯?」地转过头来。



「…………………………」



他僵在原地。再转过头。那里当然没有小卡车的踪影。再朝我转过来,眼睛变成斗鸡眼。他的冷汗就像漫画一样,一颗颗地从额头上冒出。这时他终于开口:



「你怎么会在这里?」



「嗯,那当然是因为我又回来啦。」



松平先生再度僵住。接着一下子将头转向右边,又一下子转到左边。



这种只伸长了脖子的动作,让人联想到左顾右盼的熊。



「怎么回事,是Part3开始了吗?可以飞到西部时代的时光机在哪里?交给我,我帮你修理好吧。」



「我明白你期待发生那种事的心情,但是别再东张西望了,因为根本没有。等你冷静下来,就听我解释吧。」



我用双手夹住他的脸颊,制止他不停转头。松平先生很快就拨开我的手,撩起凌乱的浏海。由于他平素懒得整理头发,乱糟糟的头发马上又到处乱翘。



「我从一开始就很冷静。倒是听了你的声明后,我有点失望呢。」



「啊,站着说话也不好吧。总之我们先去前田小姐家吧。」



因为一同前来的那两个人,恐怕也会想到要找松平先生吧。如果前往前田小姐家,应该能争取到时间。必须在他们与松平先生接触之前,先向松平先生说明我的情况。



我拉着松平先生的手臂,顺时针地朝前田家迈进。如果以逆时针方向经过码头前方,就会在半路上迎头碰上时光机。既然其中一名乘客是里袋,那么她当然认得我。我隐约察觉到,不露面比较不会引人怀疑。虽然我也不清楚这是否真的是一件很不妙的事情。



「喂,说明一下状况吧。才刚感动万分地道别,马上就又见面很尴尬耶。」



「真知死了,我来救她,所以一起努力吧!」



我仅说明了状况的重点后,「喔?」松平先生表现出了些许兴趣。



「喔,这不是红豆馅夹心饼吗?你带着让人怀念的东西呢。」



但看来他是对我手上紧握的袋子兴致勃勃。喂,科学家,你这样子好吗?



「这个饼干用口水泡软后会更好吃喔。」



「谢谢,我知道。」



所以我说,你这样子真的好吗?未来的你根本一点成长也没有嘛。



*



从公墓绕到神社的入口后,我停下来歇一口气。除了祭典前夕以外不会有任何人清扫、寂寥萧瑟的神社里人迹杳然,也没有任何迹象显示出八神和彦住在这里。此处是一座没有投宿设施的岛屿,因此落脚点很有限。



就算向神社祈祷,尼亚也不会起死回生。我决定马上前往下一个地点。目标是发电所。我自己已经在那栋毫无人烟的发电所里住过了。如果也不在那里的话,就表示八神和彦是借住在某一户人家里吧。



由于能够跑下神社的阶梯,我一瞬间沉醉在这种快感当中。若要利用轮椅在坡道众多的小岛上移动,势必得历经一番千辛万苦。以前,我也曾在想爬上坡道的时候,重重地往后摔倒,跌得惨不忍睹。现在的我却与那种烦恼全然无缘,天经地义般地跑下阶梯。



我不由得频频回顾这种早已遗忘许久的畅快感受。



如今站起来一看,阶梯的高度根本算不了什么。



但若坐在轮椅上,却得让我一直抬头仰望。



哒哒哒地,我抬起膝盖,数不清第几次踩在地面上。好棒。



这种感觉真是太美妙了。



尼亚死后,我应该要非常沮丧难过才对,脸上却绽开了笑容。甚至情不自禁地想就这样环绕小岛一圈。不行不行,我甩甩头。



我告诫着险些迷失目标的自己,奔向发电所。



现在这样,仿佛无论怎么跑也不会喘不过气,身体也和心情一样焦急起来。我连动地摆动着手臂与双脚,蹬着地面不断加速。我能敏锐地感觉到每一个动作,真是让人喜爱。无论怎么死心、无论怎么接受事实,果然,我还是无法舍弃像现在这样奔跑的梦想。



我跑上跑下地穿梭在坡道之间,在起伏剧烈的小岛上绕行时,途中曾一度停下脚步。我上气不接下气地看向原本松平贵弘研究所座落的地方。什么也没有,连残骸也收拾得干干净净。既然连招牌立在地面上的痕迹也消失了,就表示应该已经过了很长一段时间。不只是几个月,而是好几年。



理所当然地,也没放有时光机。如果有的话,我应该会坐上去吧。为了拯救尼亚,再一次飞回过去。然后所有一切就会恢复原样——



「……原样?」



包括我的双脚?又要重新坐回轮椅上?



话说回来,为什么现在的我可以走路呢?



我心头一惊。那份想像就像水滴般从腰部往下滑落。



假使是因为尼亚不在,我的双脚才平安无事的话。



然后当我选择了尼亚,而再一次无法行走时。



我能够不恨尼亚地活下去吗?



我害怕得到答案,再次拔腿狂奔。踩断掉落在地上的树枝时,断枝仿佛扎进了我的胸口。像被什么东西埋住般,心臓好痛。



我知道那是不可能的。我知道我一定会恨他。



因为从前坐在轮椅上的我,一直以来都恨着尼亚。



我像要甩开黏稠的汗水触感般不停飞奔,冲进发电所。发电所裸露在外的机器和石墙已被青苔覆盖,我疾奔在失去了道路标线的地面上。当仿佛能够跑到天涯海角的感觉蒙上了一层阴影时,膝盖后头同时也变得摇摇晃晃,抖呀抖的,让人惶惶不安。



我将手搭在先前我们当作临时住所用的办公室大门上。就算往里头望去,也没有八神和彦的身影。玻璃上仅是连同背景,浅浅地映照出我跑得红通通的脸蛋。我气喘吁吁,显得很狼狈。大概是哭得太用力,眼睛周围都肿起来了。



我不想再看着自己那张脸,于是打开门。滚落在地上的果汁罐已风化得失去原形,靠在墙上的老旧十字镐宛如只要一拿起就会断掉。几乎没有人居住过的痕迹。当初只有一帮孩子前来寻找幽灵的时候,我也对这种地方提不起兴致。我记得当时年幼的自己还心想:这个房间里隐约有人生活过的气息,这种地方才不会出现幽灵呢。和现在正好截然相反。



现在的我就像聚集在灯光旁的虫子一样,汲取着这份气息。



屋子里有我与尼亚生活过的痕迹。休息用的毛毯那种随便折起的方式,让我仿佛看到了尼亚。九年来那条毛毯一直维持原样不动,我用手拍开上头堆积的尘埃后,尘埃就像绒毛般飘进空气中。



我出神地以视线追逐着飞扬的尘埃,在昏暗当中,它们看来也像是灰烬。我伸出手捉住它们,再牢牢握起。但因为没有触感,也不能肯定我是否捉住了。



尘埃循着一定的方向流动,像在标示出肉眼无法看见的风的流向。



这里也没找到八神和彦。



在发电所扑空后,无处可找的我陷入困境。



他究竟是铲除不安种子的救世主?抑或是招来更多灾厄的瘟神?



就像岛上流传的神明传说一样,既存在于「此处」,却又飘渺不定。



八神和彦究竟是什么人呢?



*



「喔喔,这不是八神先生嘛。」



「……啥?」



一遇见前田家的前田小姐(我忘记她名字叫什么了),她就这么称呼我。



外观固定是制服加上日晒小麦色肌肤的前田小姐朝我投来意味深长的笑容,但对于基本上算是亲戚的松平先生却没有多看几眼。



先不说这件事了,八神先生是谁?



「……啊,是我嘛。」



因为我总不能报上自己的本名,所以使用了假名。当初立即想到的,就是老人痴呆的外婆经常喊错的「八神先生」。不过,为什么这件事会传进前田小姐的耳里?是听谁说的?



「我听说你今天就要回去了,没搭上船吗?」



她毫不隐藏好感,笑容可掏地看着我。一方面也是为了逃离她的视线,我转头看向松平先生后,「喔!」他豪爽地点点头。



「是我告诉她的。因为她一直问我问题。」



「啊,是喔。没错,我没搭上船。」



就当作是这样吧。但我没有说暂时会留在岛上。



这里是座狭窄的小岛,没有什么值得让人议论纷纷的八卦。毕竟这里是处和平的地区,最轰动的话题就只有渔妇们捕到了大尾的伊势龙虾。如果有外人要留在岛上,这项消息一定很快就会传开吧。我不想让和我一样来自未来的那两人也听到这件事。



那两个家伙现在怎么样了呢?话说回来,为什么他们会搭上时光机?和这次这件事有什么关系吗?



……啊,对了。如果我一直帮忙外婆田里工作的话,可能就不会在松平先生那里做类似助手的工作了吧。所以相对地就雇用了一起坐车的那些人吗?



「你睡过头了吗?这种事经常发生呢。那么,你要在我家打发时间啰?」



「正是如此。好了,快让我们过去吧。」



松平先生一把推开站在玄关的前田小姐。被他粗鲁推开后,前田小姐故意一字一字挖苦地说:「你、这、只、大、米、虫——」当然,松平先生毫无反应。



「打扰了。」我趁着他们两人唇枪舌战时走进前田家,追在松平先生后头,经过客厅后来到缘廊。松平先生像只热爱阳光的猫般选择了这个地点后坐下。我也在他身旁盘腿就坐,在短暂的闲暇里享受日光浴。



冷静下来后,撞到树干的额头开始强力地自我主张。伸手一摸,上头已形成了肿包。虽然是偏僻的外岛,但这里没有鬼怪传说。就算以摘瘤为目的而在山里走来走去,也不会有任何结果吧。我在大大鼓起的肿包上留下抓痕后,缩回了手。



「你的背真脏耶。」



松平先生用他的大掌拍了拍我的后背,掸灰似地上下拍了好几次。



「不过,才过了九年而已,你就长这么大了呢。」



「九年是『才』而已吗?」



利用时光机在「不过」九年间来回的我,也试着大胆地说出口。



「因为少年虽然会长成青年,但大叔就算过了九年还是大叔啊。别把我们混为一谈。」



应该才二十几岁的松平先生用手指戳我。是这样子吗?于是我无意义地祈祷着:「可以的话,希望一辈子都不用了解大叔的心理。」那么,进入正题吧。



「我可以开始说明了吧?」



「我都等得不耐烦啦。都怪你不好好说明又把我带到这种地方来,我现在正因为满肚子都是问号和好奇心,不满得不得了。」



「这种地方是什么意思?」客厅的方向传来了前田小姐的质问。我一面注意着前田小姐,一面压低音量开始说明。虽然就算被她听到了,她也应该不会相信,但恐怕会失去对我的信任。我必须谨慎小心,以利在岛上行动。



我简单扼要地说明了再次从未来回到过去的理由后,松平先生依然环抱双臂,只是「嗯嗯」地随声附和。我愈来愈不安。



「你有在听吗?」



「当然。也就是说再这样下去,珍妮佛也就是真知会死掉。」



真是的,那是谁啊?害我也差点要忘记真知的本名了。



「没错。我想阻止这件事情发生,我想救她。」



所以我才会回到这个时代。真知是在从今天起约两周后死亡,所以我搞不好反而是飞到了有利的时间点,能够游刃有余地展开行动。



「既然曾经遇见原本九年后还活着的真知,那么比较恰当的推测,就是你们之前的行动出了一些问题吧?」



「也许是吧。」



有很大的可能是因为我为了让自己和真知能和好如初而试图改变过去,导致了这样的结果。我不知道责任该怪在谁头上,但是——



「事到如今,已经无所谓了。」



所以,我也不会恨松平先生,毕竟来到过去后,我并非是一无所获。



「嗯,对你来说是无所谓,但我对这其中的因果关系却有点兴趣呢。」



「这个会变成这样子……」他比出像在翻花绳的动作挥舞着手指头。如果事不关己,我也会兴冲冲地这么做吧。



松平先生擅自打开塑胶袋,拿出红豆馅夹心饼。塑胶袋里装满了许多小小的饼干袋,撕开袋子后,出现的是长方形的茶色饼干。光看外形,实在看不出来它哪里跟红豆馅有关。



「那么,死因是什么?」



「之前说过是海难意外一类的。我想只要看了这叠东西就能明白了。」



我将从后车厢里拿出来的那叠纸举到与视线同高。松平先生边咬着红豆馅夹心饼,边和我一起察看内容。我回过头,确认前田小姐已经离开客厅后,继续压低音量说:



「未来的松平先生,搜集到关于真知死亡的资料。」



最上面一张纸写着这样的标题,右上方则用钉书机固定。



翻开第一页后,上头简单明了地写着死因:



「台风天搭船翻覆,因此溺死?还真是冒冒失失的死法呢。」



松平先生皱起眉。我也表示同意。



「就是说啊。可是当时的真知应该也知道这样很危险吧?」



「不不不,谁知道呢?因为你们的笨蛋程度可是不容小觑喔。」



少啰嗦。见你说得这么斩钉截铁,连我自己也没自信了。



「话说回来,又有台风要来吗?这次可能连研究所的残骸也会被吹跑呢。」



「哇哈哈哈。」松平先生仅是扯动嘴角干笑着。由于他是从今天起才开始重建,知道这件事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吧。能够不必白费一次功夫。



不过,算不算白费功夫是由本人来决定就是了。



「那么,第二张是……这是什么?」



看起来是以铅笔画下的精密机器设计图草稿。上头还密密麻麻地写着注意事项,全部都是松平先生特有的歪七扭八字迹。



「这是时光机装置的设计图吧。」



看着纸张的松平先生咽下了红豆馅夹心饼说。



「你看得懂吗?」



「看起来是我的字嘛,所以大致上看得懂。嗯嗯。」



松平先生伸长手掀开下一张。第三张写着一串人名和地址。



「这次又是什么?」



「欠款对象的名字一览表。」